到三番的次数多了起来,算一算,四月份刚刚来了一次,六月底又来叨扰。这个城市的可爱之处在于,不同的时间里呈现不同的风貌,不会让人觉得寂寞。上次来三番,虽然已经是四月份,但是天气寒冷,天天逛夜店泡吧,过的是时空颠倒的生活。这一次陪着妈妈来,一切都变了,天天早睡早起,在Mosser Hot el的小小房间里面,我们过着中规中距地旅行者生活。每天清晨即起,八点钟就哆哆嗦嗦的出门了。三番七月份的早晨仍然很寒冷,我们只好在街角的咖啡店里灌上满满一肚子的热咖啡才敢出门。
因为是周末的缘故,早上的街道冷冷清清,只有没家可归者在店铺门口蹲着,准备看是一天的工作。这种人在三番特别多,也许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妈妈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不分男女老幼都不工作而上街乞讨。而且他们每天挣到的钢崩儿也不够吃喝的。我也不知道,除了少数人满口酒气而外,多数的没家可归者看起来听健康的,就是因为不能经常洗澡而有些味道。想起前一阵子看的昆德拉的《身份》,里面讲到男主人公追随女主人公从巴黎到了伦敦,但是因为赌气出门,很快身无分文,他一个人到伦敦街头的公园里坐下来,累了,于是想把两条腿放到长椅上躺着休息一会儿。但是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一条腿接着一条腿,他就会变成一个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再也不会回到原来的生活里面去了。每个流浪者的开头也许不一样,但是流浪久了,他们的过去和将来变得不再重要,他们拥有的只有此时此地和手中晃动的乞讨的杯子。《新桥恋人》中的老流浪汉对朱丽亚.彼诺什扮演的即将失明的女孩子说,流浪对女孩子是非常可怕的事,她们可能会被强奸或者抢劫,失去生活的尊严,甚至由于不良的生活环境而渐渐失去女性的特征。但是在三番可以见到很多女子在街头乞讨,或者推着她们的手推车从城市的一头漂泊到城市的另一端。有的时候乘坐电车会碰上打扮还算整洁的流浪汉,一般人都可以离他们远远的,在他们周围划出了一个无形的隔离带。有的流浪艺人根本不在意是否能挣钱,在路边摆个摊子,埋头弹吉他唱歌,全不管朝鲜发射了导弹或者发现号升空。最有趣的是在伯克利大学外面Telegraph Ave的Cody’s bookstore 门口碰到的那一位,一大早就推着自己的一车旧书来买,在书店的门口一子摊开,然后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街角读书。最有名的一个流浪汉大概要算39号码头附近的一个神人了。他坐在人行道边上,用两大把树枝把自己挡起来,旁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棵小树。他会突然从树叶后面窜出来大叫,吓得路过的女士华容失色,孩子们号啕大哭。那个汉子看起来五十开外,一口牙齿脱了大半,多半是个酗酒者。路过的行人往往驻足观看其他人倒霉上当,然后开怀大笑。有的甚至在马路对面拍摄这些精彩而倒霉的瞬间。受害者恼怒不已,甚少有人给钱,所以这个树叶怪人每天并不能挣多少钱,但是开起来非常开心,就像小孩子搞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除了地道的流浪者,三番也有许多的卖艺人。尤其是在39号码头附近,经常可以看到画家给游人画素描,或者搞活动雕塑的人把自己浑身上下涂成银色表演。这些都不新鲜,其他城市也有,但是有个艺术家用丙烯作画,能够在一首歌的功夫画出精彩的卡通人物画或者纯粹的装饰性绘画,他的作品总是供不应求。更高级一点的艺人一般有自己固定的演出场所,比如在码头的儿童乐园里表演魔术的家伙,每天总能吸引大批的孩子。有的人衣冠整洁,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份,也会突然走到人面前问你有没有零钱。有一次在伯克利外的街上看到一个年轻人向一个老翁掏钱,老翁不愠不恼,只是摸摸后脑勺说,君子难道看不出我们是同道中人?哈哈,这就是江湖啊。
第一天早晨决定去金门大桥。我们买了三天的汽车通票,所以可以自由乘坐任何的MUNI BUS, 也包括三番有名的“铛铛车”。过去的三番主要靠有轨电车作为交通工具,所以大小路段上都铺有铁轨。现在主要是电车和汽车,但是在主要的旅游路线上—鲍威尔街还是保留了街车。所有的公车均收费一块五角,唯有街车要价五元,而且要排长队等车。我们决定还是做一般的汽车,既快且廉。其实三番的市区不大,从南到北乘车也不超过一个小时,坐公共汽车可以经过三番的大街小巷,其实是不错的选择。这里最著名和常见的建筑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的townhouse,这种连栋的住宅在三番比比皆是,还保持着20世纪初的风貌。大多是在1906年的地震之后建成的,但是维护得很好,多数翻修后仍有住户居住。最漂亮的当然要数Exploratorium附近的住宅,唐人街附近显得相当老旧,但是栋栋不同,很有意思。再加上穿插在中间的中式牌楼和寺庙,唐人街的住宅也别有一番风韵。与芝加哥和纽约的高楼大厦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平的。除了泛美大厦这样的地标性建筑之外,多数的建筑不超过5、6层,即使是大饭店和教堂也不例外。多数的住宅是白色的或者浅色的,与波多黎各五光十色的住宅区不同。但是由于地势高低起伏,这些白色的房子好像漂浮在海面上,随着地势起伏。有的时候突然一回头,发现身后的道路一直升到天边,而层层叠叠的住宅区变成了彼此的背景和掩映。三番的道路也值得一提,多数并不宽阔,但是起伏极大,所以在这里不得不佩服那些骑车的人。除了好事的旅游者租车游街以外,不少居民也骑车上下班。今年参加环法自行车赛的美国选手就有来自三番的好手,看来和平时的训练有素有很大的关系。这里居民的趴车技术同样令人敬佩,在极陡的坡上水平趴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在45度甚至更陡的坡上,以和行车方向呈90度角的方向把车停进车位,这需要高超的车技和胆量。所以妈妈说,在三番最好坐公共汽车。
28路汽车把我们直接带到金门大桥下,结果发现由于大雾的天气,根本无法看到整座大桥的全貌,只能看到最近的桥墩。1937年落成的金门大桥虽说晚于1936年的湾区大桥,但是名气远远大于后者,它几乎已经成为了三番的标志,在无数的电影电视里面露面。游人到此几乎都会租赁一部自行车骑车过桥,以便领略大桥的风采。但是在雾天,这里就没什么可看的。三三两两的游人夹杂在长跑者中间,没奈何地举着相机发呆。雾中的风景好像尤里希斯的凝视,给人无限广阔的想象空间。在想象中,红色的大桥在金色的阳光下闪光,好像天国的大门开启。
金门大桥公园并不挨着金门大桥,中间隔着PRESENDIO PARK。和中央公园一样,金门大桥公园也是公共场所,没有围栏,不售门票。我们从玫瑰园进入公园,看到绚烂的玫瑰园里正在搭建婚礼的彩棚,妈妈驻足良久,想要看看美国人是如何结婚的。除了晨跑的人们,这里还有无数的溜狗人和狗。和纽约不同,这里的狗也是人高马大,十分精神,跑起来四平八稳,迈着小碎步,不慌不忙地迎着海风溜达。这个公园最有名的建筑是象征美日友谊的日本茶园和迪杨美术馆。日本茶园的目的是象美国公民介绍日本的传统建筑样式,所以在不大的空间之内,塞进了几乎所有重要的建筑形式,亭台楼阁,甚至佛像和佛塔。小小的五层塔是从1917年的世界博览会保留下来的,在枫叶间很有点清水寺层塔的味道。花园不大,但是也包括了日本庭院最重要的几种样式,甚至类似龙泉寺的枯山水。可惜美国人不懂得怜香惜玉,除了在花园中大声喧哗,甚至爬上了纯粹是装饰性的木桥,在上面摄影留念。真是对牛弹琴!在花园走累了,还可以在茶亭小憩,喝茶观景,坐看云起。这里营造的日本情调虽好,总是让人觉得有点“雾里看花”,不知所云。美国所谓的多元文化主义,讲究从异文化中借取不同的元素混入所谓的主流文化,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多元并行。所以才会有这种不伦不类美国化的日本花园和一本正经讽刺美国文化的电影“What makes people laugh in Muslim world?”真正理解异文化的人不会按照自己对于异文化的理解来阐释异文化,而是反观自己文化的长短,海纳百川。而这种异文化的快餐,不过是让一般的美国观众管窥窥豹,盲人摸象罢了。如果我是公园的设计师,一定要在门口设一个牌子,警告观众不可全信,如果要了解日本,要多看多听,广为了解才行。
日本花园旁边是著名的迪杨美术馆(De Young Museum, Fine Art Museum of San Francisco)。最初建于1895年的迪杨美术馆是三番的艺术中心,收藏了大量的美国艺术作品。该美术馆过经历了数次重建,最近的一次是由瑞士和美国建筑公司共同设计的结果(Swiss architecture firm Herzog & de Meuron and Fong & Chan Architects in San Francisco)。2005年10月美术馆重开,成为以现代艺术为主体的艺术中心。新的美术馆自身就是一件艺术品,整体是暗红色的,以金属的质感和玻璃的透明相映衬,巨大的玻璃窗融化了内外的界限,经美术馆和馆外的自然美景融为一体。这里收藏了Thomas Morane 所描绘的黄石公园美景,这些作品促成了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建立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公园。此外这里云集了大量哈德逊河派的作品,描绘了19世纪新英格兰的美景。在美术馆里我们碰到了FAGEN, 一只仍在接受训练的服务狗。它的主人说它所接受的训练将使它能够帮助行走能力有限的人。其实除了我们知道的导盲犬,还有4种其他的服务犬,服务于听力障碍者和有其他体力障碍者。Fagen 是一只黑色的大狗,它温顺可爱,博得大小老幼的喜爱。它的主人告诉旁边的一个女孩如何训练狗狗,基本的原则包括赏罚分明和每次只发出一次命令。妈妈很喜欢小狗,忙不迭抚摸FAGEN。我们出了美术馆才发现原来馆前的公园是服务犬的训练场,许多人在那里训练他们的小狗。从迪杨美术馆有到Legion of Honor 的免费公共汽车,Legion of Honor正在展出莫奈以诺曼底为主体的作品。我们乘车来到了Legion of Honor,这是一座俯瞰太平洋的大型纪念性建筑群。该馆建于1924年,是为了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亡的加州战士而建。建筑的风格完全仿照1915年泛太平洋博览会Palais de la Légion d'Honneur in Paris 的样式,最初建筑的设想来自于糖业大亨夫人Alma Spreckels的一再坚持。经过法国政府的同意,加州政府从1921年开始在地角(Land’s End)开始建立这座纪念馆,耗时三年完工。该馆坐落于风景如画的三番市西北角,隐约可见金门大桥,三面环水,下面是大片的公共绿地和高尔夫球场。除了罗丹的“思想者”,这里号收藏了众多不同时期的欧洲艺术家的作品, 横贯4000年的历史。“莫奈在诺曼底”是一个特别的展览,它收集了莫奈不同时期的作品50余幅。虽然莫奈生于巴黎,但是他一生大部分的时间呆在法国北部的省份诺曼底,他对此地的钟情从幼年就开始了,他一生作品有许多献给了这个外省的小镇。他对于季节、光线和颜色变化的敏感和捕捉,他对于诺曼底处于无穷动中的海面的描绘,显示了他艺术家的天分和对于这一片土地的热爱。在他的笔下,港口哈维、鲁尔的大教堂、Etretat的悬崖峭壁都成了光与影交汇的场所,在不同季节和不同的时间,呈现出微妙而动人的变化。他温暖的笔触象冬日的暖阳抚摸着诺曼底的海岸,反反复复,象季节一样忠实和富于变化。那些色彩的斑点仿佛时间的灰烬落在画布上,从逐渐冷却的历史中传递给我们艺术家对于美的理解。从美术馆的落地窗望出去,太平洋的潮汐为这些海景绘画提供了最好的注释。一个人必须用于海洋一样广阔的爱,才能对于海洋产生同样执著和博大的爱。
从Legion of Honor出来, 我们坐车到日本城去。路过Filemore Street, 发现这里正好有个周末的爵士音乐节。从车上跳下来,我们立刻被爵士乐温柔的手拥抱。街上到处都是卖艺术品的小摊贩,还有无数的烤肉摊和啤酒小屋。三番人舒舒服服地带着她们的狗和孩子,把摊子铺在地上,一边听音乐一边大嚼烤肉和啤酒。顺着菲利莫街往南走,上上下下几里地都是这样的风景,不同的是音乐。每两个路口就会有一个不同的乐队在演出,或者是爵士乐,salsa 舞曲,或者HIP HOP,观众听着不过瘾,还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好不热闹。人欢狗叫,妈妈说,应该这样建造和谐社会。我们舔着免费的冰棍儿,啃着香甜的奶油烤玉米,花着美元享美国人的福。在这一刻我想说,三--番--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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