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19日星期日

Day By Day, Night By Night

[unauthorized version from my friend who is volunteering in Ethiopia ] 在初到亚的斯的日子里,我和我的男朋友几乎每天都要做一些步行。这不仅是帮助我们消化酒店里那不合中国人口味的大块牛排,也是我们(我相信)从现在到未来一年里在这里的基本生活方式。我们对照地图,计划了一些参观项目(如纪念碑、体育场、动物园、大学、火车站),但因为时间上的被动,大部分还未成行。 但走路,目的不甚明确的步行,仍然帮助我们获取了对此地的大部分印象。每天我都会整理我的数码相册,总有惊喜。最开始住的酒店Ras Hotel,它那高高的屋顶、拱型走廊、明暗不定的大堂,总让我想起《牙买加旅店》之类的小说,我们围着它着实拍了两天。巨大的狮子标本、沿旋转楼梯(这是中国所没有的)拾阶而上看到的大幅民俗油画……只要环顾四周,就不断有新的发现。直到有一天侍者告诉我这里为意大利人所建,在(大概)二战时期曾经是囚禁本地人的监狱,我好象发现了这个国家过去的一个秘密。还有一天,在前台昏黄的灯光下拍摄女接待,我第一次找到把黑色皮肤衬托得更美丽的颜色和光效。 在我男朋友暂住的酒店里,一开始他病了一场,他说一生中他从未感到那么难受过。但这不妨碍我每次造访他时,他指给我看窗外的好玩意。Harambee酒店的窗外(现在我仍不能说清方向)是个小公园。从6层俯瞰出去,正是鹰的家。他病得昏昏沉沉时,小小的房间里只有我守在他身旁,但当窗外的静默中传来鸟叫声时,我俯身告诉他:“鹰下班回家了。”他的脸上仍艰难地浮出一个笑容。虽然窗帘拉得很严,但我知道兰色的夜色慢慢浮上来了,对面山上喜来登酒店必然如旧时神秘官邸一样灯火通明。后来我也搬到Harambee了,在晴好的上午,我们在餐厅里邂逅一只大黑白疣猴——Guga,她在镜子里左照右照,又说话又握手,我们为她鼓掌欢呼,为我们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神奇的非洲野生动物。她也是小公园花树下的住户,从此我们每天路过窗户时都会寻找她戴黑帽的身影。 我们每天背着很大的包出门,里面有外套、水和字典。白天,这里的阳光很烤人,风一刮起来却非常凉爽。我走在汽车轰鸣、尾气和塑料袋污染严重的街道上,看到亚的斯是跟世界上(包括中国)很多地区一样——欠发达的城市。人们的衣着不那么鲜艳和时尚,各种轻工业物品质量看上去不那么好。能看到一些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我不知他们是得了什么样的疾病。还有在酒店附近卖”Tissue”的孩子,在车辆中灵活地穿行,漂亮的容颜。到哪儿都有人跟你搭话,“China!nihao!”,人们对中国的热衷、友好和了解是来之前我最意想不到的。在超市和商店里,我第一次发现在过去30年里,我每天使用的食品和日用品是那样物美价廉,我想起我的美国朋友在中国时说,听到我们小时每天只能吃一个鸡蛋,才知道她自己是生长在多么幸福的地方。自豪,是的,但我并不觉得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差别。在网吧里,上网速度非常之慢,年轻的管理员问我“你生气吗?”我回答说,“不,这种情况跟几年前的中国是一样的。”他以为我在开玩笑。没有,我看到我即将为之工作的报纸上,除了政治要闻和广告,全部是各种关于发展的信息。各个国家发展的基本领域,都在投入资金进行建设。我不懂经济和政治,但我不认为不发达的就是坏的。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想和这里的人们一起找到适合此地发展的秘诀吗?说到人,作为一个50个人的志愿者工作队的队员,我在本地依然脱离不了与本国人的关联。我看到有些同伴在面对工作困难时的退缩,他们甚至采取在中国的很多地方依然流行的行贿方式,我一点不惊讶。但当我听到本地官员也在向志愿者收贿,我感到报纸上头版谈论的腐败问题真的如世界其他流行元素一样已经在埃塞生根。腐败,如同疾病和贫穷,是我们所有人努力清除的地球垃圾。 我在中国的同学朋友这些天都会问我,你们吃什么?安全吗?我想起我看到日光下努力建设自身的城市,我回答——除了5小时时差,“这里”和“那里”没有“那么”大的区别。然而,我们的步行更多是在天色擦黑、没有什么任务的时候进行的,在暮霭沉沉中,我们一点一滴继续探索着这个城市的奥秘。 在国家剧院门口,我们看到两端走廊上都排起长龙等待入场。作为电影专业的毕业生,我们知道了本地语影片是这样受欢迎,多让中国电影人羡慕!在火车站附近,我们本来是要打探乘火车出游的可能性,却看到了昏暗的路灯下等车的长队。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和在我的家乡北京一样,需要经过辛苦的周折才能回家吃上饭。我们看着站牌上阿姆哈拉语的字母小人跳舞,猜测着最远的路途需要走多长时间。在这里,我没有能力分辨人的阶层和职业,但是在挺有风情的小咖啡店里,我想我看到了我挺熟悉的人群——office lady,在一天严肃的工作后,她们把自己的夜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在附近的街道上,我们在清真寺宏伟美丽的颂经声中拍下了松枝掩映下的非洲月色,也走进过天主教堂。人们说信教的地区民风淳朴,我想也许还有经济不甚发达的因素,就如20多年前的北京。不管什么原因,淳朴的笑容温暖了异乡人的心,我有时好象回到自己那物质不甚发达的童年。 前几天晚上,我们从中餐馆回酒店的路上,遇到一条被车撞伤的小狗。待我用纸巾给小狗擦完鼻子里的血抬起头,才发现周围站满附近的小流浪儿。小狗疼得哭鼻子,小流浪儿用结巴的英语给我们介绍她的身世。我忽然感到羞赧——因为你肯定可以理解的原因。当我们转身离开时,令我意外的事发生了: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少年微微点头,恭敬地向我们说了声“Thank you”——啊,这是我幼时看的德国电影《英俊少年》里那个少年的忠诚,是从古至今十几岁少年特有的忠诚! 直到出发前的最后一天,“去非洲”对我依然像个遥远的梦。在抵达后最初的某一天傍晚,我睡了一下午觉后起床,听到附近街道里传来足球赛的欢呼声。我走到窗前,看到外面堆着杂物的民居后院、错落的楼房,月亮正在升起,我才相信世界的这里和那里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我没有离家的感觉,相反,因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而感到放松自在。日以继夜,在每天的步行、工作以及其他“行动”中,梦想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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