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27日星期日

恋曲XP

罗大佑从《恋曲1980》唱到《恋曲1990》,之后又不厌其烦地写了《恋曲2000》。二十年过去了,不仅偶像老了,连我们这些流鼻涕地粉丝们也变成了老大不小的高龄年轻人了。随着罗大佑的升级换代,我们也淡出了歌坛,昨天有人在卡拉ok时选了罗大佑的老歌,大家笑道,再唱就该唱《恋曲XP》了。可不是,我们也得长长行市。 想一想为什么年轻的时候我们需要偶像,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因为年轻,我们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们又充满了表达的欲望。所以我们要寻找偶像,通过他们来表达我们自己。通过与他们的认同,我们要与之前的几代人有所分别,要成就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但是不幸的是,我们是这么得多,而偶像是这么地少,所以最后我们还是一团一团的聚集在偶像们周围,成为了没有个性、没有自我、狂呼乱喊、泪流满面地粉丝。想逃脱被同化、被归类的命运,但是在偶像的面前,我们变成了一砣一砣的垃圾。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说人类挣扎在酒神迪奥尼索斯情结和太阳神阿波罗情结之间:前者代表了感性的狂迷,而后者代表了理性的激越。我们从粉丝到冷漠成年人的蜕变,也是如此。我们把自己的感官合上,不再听歌,不再去看演唱会,不再关心网上明星们的八卦,不再让自己为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而动心。但是偶然也有例外,我们会在白驹过隙的刹那,重新感到偶像的温暖。当我每次上网打开BBC Radio 2的Sounds from 1970s,跟着史蒂夫.哈里一起重温那个70年代,我就感动地不能自己。那个摇摇晃晃的70年代,那个一点正经没有的70年代,那个一切都政治化但是一切又都非政治化的70年代,那个在大麻香烟的味道中浅吟低唱的70年代,那个在《Velvet Goldmine》中所描写的70年代!那个70年代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我对偶像时代最后的致敬。之后的偶像对我来说,尤其是网络的偶像对我来说,无耻的成分含量太高了。 在结束了偶像崇拜之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建立一点安身立命的根本。对有的人来说是音乐,对有的人来说是消费,对我来说是书籍。在纽约呆久了,你会发现每个人所知道的纽约都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catch。朋友说48街和第六大道附近有很多乐器行,可以打谱。这对于我来说就像刚刚得知冥王星不再是九大行星之一了。我所知道的纽约,套用戴锦华的话来说,我的纽约历史地标是形形色色的旧书店。曾经看过一个朋友所描写的在巴黎的莎士比亚书店,不仅是爱书人的精神家园,而且真地为艺术家和年轻学生提供住宿和膳食,条件是必须研究店里的藏书。纽约也有很多很神的书店,除了大名鼎鼎的号称有18英里藏书的Strand,还有很多星罗棋布的小书号。Union Square 附近的STRAND的确是书虫们的家,比起后来到伯克利专门去看的Cody Bookstore,这里真是乱得让人舒服。新书旧书杂陈,偶尔还能淘到很好的版本,只是价格不菲。我更喜爱的还是华盛顿的Second Story bookstore。有一次朋友开车带我到一家分店去挑书,那家分店居然是一个由废弃的工厂车间改装的书库。如果你带着干粮,可以几天几夜不出来。仅仅艺术史的藏书,就可称得上是汗牛充栋,车载斗量。买不买都无所谓,店员们都自顾自的读书,才懒得抬头看你呢。我家附近的迷宫书店也不错。因为是哥大的教材书店,所以书店的二层涵盖了各种文学经典,举凡教授指名道姓要在课堂上用的书,这里都能找到。考虑到哥大教授们读书涉猎之广,你就可以想见书店的规模了。除此之外,书店也有很多哲学和艺术类的藏书,因为书太多,所以台阶上也堆满了,你可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读上去,最后在顶上发现哲学类的书籍,这就叫做”哲学王”吗! 有一次到犹太博物馆去碰到关于Maurice Sendak的展览。那里根据他的童话故事来布置展览,既有他所绘的插图,也有大量的来自于他的故事的玩偶,父母们可以和孩子们一起观看根据他的故事所改编的动画片,甚至欣赏他为歌剧院所设计的舞台布景(他为《魔笛》所设计的服装和布景真是美轮美奂)。我最喜欢的是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通过展览才了解到他的许多作品都是以二战中犹太人所遭受的迫害为背景的,也包括这个故事。从展览出来,我买了一个小小的像章作为纪念品,上面写着:The Wild Thing—READ! 如果你看过侯孝贤的《咖啡时光》,中间的女主人公所读的故事就是Sendak 的《Outside Over There》。 又及:昨天看了Bernardo Bertolucci的《偷香》,里面的Liv Tyler 真是落入人间的天使。她演这部电影的时候也正是19岁。在托斯坎半岛醉人的夏日时光里,一切都是这么的悠闲自在,自然而且生动。这部电影让我想起Eric Rohmer的Le Genou de Claire (Claire's Knee),对于年轻而美好的肉体以及它所蕴藏的生存欲望,谁会不为之所动呢? 又又及:昨天的聚会送一个纽约客到三番去,大家讨论了半天东西岸的不同和可能的生活质量的差异。其实,我觉得对异乡人来说,哪里都差不多。我们的肉体可以适应各种的环境,但是我们的心灵要脆弱的多。有时候听一段北京的相声和大鼓,都能把我们的泪给带下来。一个人搬家所带着的,是她/他的精神家园。为了离开,她/他得有足够的勇气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声再见。这,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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