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7日星期六

Night--view from tennis court

弱者害怕打电话

昨天我在电话里责怪妈妈什么事儿都不打电话。她有什么事儿都自己藏着,不肯打电话去问,怕人家觉得尴尬。其实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要紧的呢?说服了她半天,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自责。

昨天接到安娜的邮件,问我为什么几个月都没有跟她联系,是不是成心不搭理她了。我扪心自问,发现这其中的原因有一半是出于惭愧,有一半是出于害怕。我和安娜是在写论文过程中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参加学术会议,一起讨论学业中困惑,一起大骂学术制度的不人性,一起谈论电影和文学,两个人的脾气和秉性都很相投。虽然她是俄罗斯人,我是中国人,但我觉得她给予了我很多中国朋友所不能给予的帮助和关心。去年感恩节的时候,她还把郁闷极了的我接到安娜堡,聊了好几天,宽慰我、鼓励我。可是现在眼看着她和其他朋友一步一步地走向毕业和找到工作,自己却卡在这里,我觉得惭愧极了,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嫉妒。

从北京回来以后,我忙了两个月,以为自己论文的初稿应该能够通过,结果一败涂地。这样一来,就更没有勇气和安娜联系。我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缩啊,缩啊,一直躲到自己的壳里。我害怕打电话给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另一方面觉得让安娜知道我的窘境也会给她带来负担。可是看了她的邮件,我觉得实在太对不起她了,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是Good Friday, 她正在教堂里忙碌。我把自己现在的情况大略说了一下,她说她自己毕业的事也很不顺利。她说朋友不就是用来分忧解难的么?我简直无地自容了。我是这么自私,以为自己的那点破事儿就是世界的全部了,忘了去关心朋友,也不信任朋友能帮助自己。

我惧怕打电话,其实是惧怕别人会了解我的窘境和踌躇,我那一点儿不值一文的自尊让我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受不了自己是个弱者这个事实。

我站在金门超市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食品,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就像是所有的周末傍晚一样。我就站在那儿发呆。时间穿过我的身体,头脑里空洞洞的。这个星期我已经哭得够多的了,我不想再哭了。接受我是一个弱者和失败者的事实不会给我更多的打击了。这样也好,终于承认了,我对自己的心说。你这个蠢货,现在除了枷锁你什么也不会失去了,我对自己的心说。准备工作吧,做到一个弱者所能做到的最好地步,不要让你的胆怯把你吓倒,不要让你的恐惧成为你逃避的理由。准备工作吧,你自己才是你自己最好的裁判,你自己的工作才是寻找出路的唯一途径。让道路指引我吧,让那些泪水走开。

走出金门,世界还是老样子,除了所有的人都老了二十分钟。没有玉兰花的四月份,鱼店里散发出螃蟹腐烂的味道,我用力地呼吸。呼吸吧,我对自己说,呼吸这世界真实的味道。生命虽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但是只要这一刻我还没有选择死亡,我就应该呼吸、生活、流泪、打电话。

《了不起的盖茨比》

今天早晨,收音机里在讨论《了不起的盖茨比》。费茨杰拉德和Edith Wharton 都是我喜爱的描写纽约的作家。两个人都写上个世纪之初的纽约,一个以讽刺见长,把美国梦的荒谬分析得鞭辟入里。另一个以女性特有的笔触,将爱情背后的阶级和社会冲突娓娓道来。一个小时的节目里,电台主持人和文学批评家一起到长岛探访费茨杰拉德的故居,谈论这部小说对美国文学和人们日常生活的价值。最后,主持人请到一个能够把这部小说倒背如流的演员。主持人随便说个开头,他就能一字不错的接下去,能耐了得。最后,他开始背诵小说的开头,我听了打了个寒颤。

In my younger and more vulnerable years my father gave me some advice that I’ve been turning over in my mind ever since.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 one,” he told me, “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2007年4月6日星期五

40th Anniversary of Metopera Gala

北大老友

我家老照片

我爸

今天偶然看到黄集伟的博客,他的双胞胎儿子叫“佐思”和“佑想”。他的博客很好玩,有一大半是关于他的儿子们,添犊之情溢于言表。读了以后,我觉得有爸在真好!
不是羡慕别的,就是忍不住想到自己没有爸已经有八年了。我爸三十八岁的那年有的我,我们一起呆了二十二年五个月零二十五天。到今天,我们已经分别了八年3个月零七天。现在我们一家四口人,在四个城市,三个时区,阴阳两界。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这一家人的缘分原来也有到尽头的时候。爸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那会儿还以为他是累了,生病玩玩呢。谁知道,他就真的狠下心走了。现在他也不管我是不是受了委屈,现在他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帮我写论文、找工作、打开水、找对象。要早知道是这样,以前又何苦那么疼我呢?
今天是清明节,妈去天津给姥爷上坟,哥对这种事儿从来不上心,爸一定是一个人在家。我也是一个人在家。小时候我很犟,一不高兴就离家出走。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爸妈说我是地震的时候他们捡来的孩子。他们讲得绘声绘色的,我害怕极了,所以赶快出走,省得他们把我赶出来。我出走的极限就是大院儿另一头的幼儿园。日托的幼儿园到了晚上静悄悄的,我一个人坐在跷跷板上,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我在等爸把我找回去,等他说说我不是捡来的孩子。爸总是打着手电筒来找我,牵着我的手回家。现在,我离家出走了几万里,爸却一次也没有来找过我。我也一样, 自出来以后,从来没有在他的忌日回过家。我们的缘分好像就这样断了。
但是,我现在很想念我爸。我想和他一起组装晶体管收音机,一起收听模模糊糊的美国之音,一起到新街口豁口的新川面馆吃担担面,一起看老版的《雪山飞狐》听罗大佑的“追梦人”。我想告诉爸,小时候我更喜欢安徒生童话,而不是他订的《我们爱科学》和《少年科学画报》。我想告诉爸其实他查抄和撕毁哥哥的武侠小说的时候,我比哥还难过,因为他看得慢,我看得快,我知道那些好看的书不该死,哥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想告诉爸我最讨厌他给我讲数学题从来只说明方法,不告诉答案。我想告诉爸我希望他能参加一次我的家长会,听听老师夸我。我想告诉爸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上北大的经济学院,我想学德语、学文学。我想告诉爸我对不起他,他生病的时候我太害怕了,不敢回家面对生病的他。我想告诉爸,是我给他换上的布鞋,送他走的路。我想告诉爸,我现在一个人,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说去。我一告诉妈妈,她就在电话里和我一起哭,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告诉爸,这个成年人的世界一点儿都不好玩,当初他应该问问我的意见再让我长大。
隔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和爸其实是陌生人。我对爸的了解几乎是个零。我知道的爸来自四川省会理县,考上了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后来到青海参加核工业建设,随工作单位一起调到了绵阳,又辗转到了北京。他从核工业部应用物理研究所调到了北京市电光源研究所,后来又调到了北京市太阳能研究所。最后赋闲在家。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我不知道他在会理县上中学的时候读书读的怎么样,不知道他在成都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不知道他在青海看到氢弹爆炸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他和妈妈第一次经人介绍见面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忐忑不安。我所知道的爸是一个符号,是父亲,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也是一个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的人。
爸去世以后,我开始看他的笔记和日记。他对语言有特殊的好感,自学了英语、日语、俄语和德语。我们家的书架上全是他收集的各种语言的科学工具书。他喜欢元曲,各种版本都收集。他喜欢历史和科幻小说,所以我们的启蒙读物就是《三国志》、《东周列国志》、《儒勒.凡尔纳全集》、《海底两万里》、《戈兰特船长的女儿》。他喜欢用科学教育我们,睡觉以前常常给我们读《十万个为什么》,并且用居里夫人发现的元素为我们命名。可惜我们兄妹二人都是弱智,谁也没有走上科学的道路。
爸喜欢逛书店,尤其是旧书店,常常把我扔在儿童读物区,然后自己在书堆里面去探宝。那个时候五道口的新华书店和外文书店以及形形色色的小书店收集了不少好书,算是我们八大学院附近有头有脸儿的文化中心。爸和我每个周末去看书, 从五道口的新华书店和外文书开始逛,接下来是成府路东口的高等教育出版社书店,然后是北航里面的新华书店,最后是北医三院门口的书摊,一路逛到天黑。爸每个月都带我去一次首都图书馆或者北京图书馆,我去看电影或者中文期刊,他去看外文期刊。那会儿我太小,还没有身份证,他得费一点儿口舌向门卫说明,我不像看起来得那么无知,已经到了需要图书馆的年纪。中午,我们在图书馆的餐厅碰面,一人一碗方便面,然后各自看书去。傍晚的时候,我们骑车回家,一路上晚霞拷着我们的背,我们就聊一天看书的体会。我对外国电影的兴趣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后来我上了高中,喜欢去北大的图书馆,他就说我们道不同不相与谋,各自去各自的图书馆好了。从那时起,我走上了自己读书的路。其实是爸把我引到了这条路上。 在读书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回头都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埋怨他。
我觉得爸有两次特别为我感到高兴。第一次是我考上了《北京青年报》的中学生通讯社。他在报纸缝儿里面看到通过初试的名单里有个名字是“杨针”,他觉得是我,就跟着我一路骑车从海淀到北京二中去参加复试。我们到晚了,不过我还是死皮赖脸的去考了试。靠什么全不记得了,就记得爸听说我录取了,比我还高兴。第二次是我考上北大。虽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家还是很开心。爸送我去昌平,扛着我的箱子送我到宿舍。然后仔细地带我去侦查了学校的图书馆和食堂,他说,这里不如附中的条件好,跟北大本部没得比,但是要忍耐一下,因为别人的条件也一样。每次周末结束回昌平园,妈都会送我到345车站。有的时候要到马甸等车,有的时候在豁口等车,爸很少送我。但是爸给我写信。挺滑稽的,因为北京的家长们从来不写信,他们开着车来看孩子。我爸写信,告诉我大学是什么回事儿,告诉我种种注意事项,好像我真的在外地上学一样。我真后悔,没有好好保留那些信。要是还有那些信,我现在快抗不住了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看看。
爸开始生病的时候,诊断的是萎症。中医怎么治都不行,后来才发现是胸腺癌晚期。陪爸去看病,心里难受得不行。所以有的周末故意不回家,呆在学校里,觉得能躲一会儿就躲一会儿。当时我正在没头没脑地喜欢一个人,人家不搭理我,我还是扎在那堆朋友圈儿里,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爸走前最后一个元旦,我没回家,去参加老朱在小院的“元旦七讲”。听到第三天,心里觉得不对,也没打招呼就跑回了学校。夜里妈妈打电话,说快到北医三院来,爸爸不好了。夜里打车也没有,只能骑车奔到医院。晚了,急救室里白炽灯亮得刺眼,一切都是白的,爸的脸也是。大夫催着我们签死亡证明书,妈的手抖得签不了,我接过来签的名。就这样,爸在北医三院签了我的出生证明;二十二年以后,我在北医三院签了他的死亡证明。这不是人生的轮回,什么是人生的轮回?
妈常说,爸是一个仁义的人,走得那么痛苦,但都没让身边的人受罪。我一听她说这个,就得哭,自责得心里面像是破了一个洞。八年过去了,这个洞还在那里,但是我已经学会怎么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它。今天夜里,我为爸点了四支蜡烛,那烛光一照,我心里的洞就露出来了。我变老了,那个洞还是新的,上面都是没干的血。爸,我想你。原谅我吧!
原谅我吧!我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我是一个不懂事的成年人。我犯了好多的错,伤了别人的心,自己也摔得头破血流。因为人们会原谅一个孩子,但不会原谅一个不懂事的成年人。我想取得别人的谅解,但是我太胆小,不敢去乞求别人的原谅。至少请你原谅我吧,给我一点儿心里的宁静。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告诉我,那些书里没有提到过的为人处事的艰难。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书了,因为读书的时候,你可以不和人打交道。书不会伤害你,不会忽视你,不会让你痛苦,但是人会! 现在,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书没有人?
原谅我吧,为了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你这个人,不再把你当成“爸爸”这个简单的符号。如果你原谅了我,请帮助我找到和自己妥协的途径,停止无休止的自责,承担起作为一个人的责任。
请安息吧,北京的夜已经很深了,纽约的夜也已经很深了。

2007年4月5日星期四

Dark Blue World of Brotherhood

Dark Blue World (Czech: Tmavomodrý svět) is a 2001 film by Czech director Jan Svěrák about Czechoslovakian pilots who fought for the British Royal Air Force during World War II. The screenplay was written by Zdeněk Svěrák, the father of the director. The film stars Ondřej Vetchý as František (Franta) Sláma, Kryštof Hádek as Karel Vojtíšek and Tara Fitzgerald as Susan. Ondřej Vetchý is an amazing actor who brings into life the struggle between love and solidarity.

In the end of the film, Franta came back home and found out he was abonded by both worlds: the British (symbolized by Susan) and the Czech (symbolized by his former girlfriend). The frequent flash back to the past gives the film a sense of paradise lost. Life has so much to offer, and we human beings have so much to lost. Where is the delicate balance point of our lives? Where is the everlasting youth and friendship?

According to Wikipedia:

"About one third of the film takes place in 1950, after the war, when the returning Czechoslovak pilots were imprisoned by the new communist government for colluding with the capitalists. Most of these scenes are the interactions between Sláma, and his fellow inmates in the prison hospital (an ex-SS doctor and a convicted burglar). The film switches back between the war and the prison.

The first scene in the film is in the workshop of the prison. Sláma is at a sewing machine when he collapses and is taken to the hospital.

The film proper begins in 1939, just days prior to the German invasion of Czechoslovakia. After the invasion, the Czechoslovakian army is disbanded and the Czechoslovaks have to give up their aircraft. However, Franta and the younger Karel, among others, refuse to submit to their occupiers, and flee to the United Kingdom to join the RAF.

Once they arrive, the British force the Czechoslovaks to retrain from the basics, which infuriates them, especially Karel, who is both impatient to fight the Germans and humiliated to be retaught what he already knows. Karel also sees the compulsory English language lessons as a pointless waste of his time.

Eventually they are allowed to fly, but after their first sortie they realise why the British were training them so intensely: a young Czechoslovak nicknamed Tom Tom is shot down by a Messerschmitt Bf-109.

In the same mission, Karel himself is shot down, but manages to safely crash land and find his way to a farm. At this farm he meets Susan, whom he falls in love with (though the feeling is not mutual; Susan thinks Karel is far too young). The next day, after returning to the aerodrome, Karel brings Franta to meet Susan. The latter begins to get on well with Susan, though Karel believes that he is still Susan's boyfriend.

A sort of love triangle develops, though it takes Karel quite some time to realise that Susan has feelings for his commander, and it is not until late in the film when he realises that they are in a relationship with each other.

Following a mission to France where the squadron attacks a train, Karel is shot down and Franta lands to rescue him, a move that shows that the two's friendship endures. But soon after the mission, Karel learns abou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ranta and Susan, which leads to a quarrel.

A few missions later, Franta's airplane has a malfunction and is forced to ditch into the ocean. His inflatable life raft bursts as he tries to inflate it and Karel decides to help him by giving him his own raft. While attempting to drop the raft, Karel collides with the water surface and dies. (But the raft emerges from the water, so Franta is rescued.)

The movie ends with Franta returning to Czechoslovakia, where he finds his girlfriend married."

I started to read Coelho's Fifth Mountain.

2007年4月3日星期二

songs

http://www.youtube.com/watch?v=9ytjPOFP-rE Introduction of Cui Jian - Chinese R&R Superstar http://www.youtube.com/watch?v=N-FEiZVJOas

2007年4月1日星期日

如果方程欺骗了你

如果方程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气馁!
在苦恼时需要镇静:
那你所期待的结果,相信吧,定会来临。
心儿向往着显著的回归结果;
尽管现在的系数令人沮丧:
一切都是中间结果,一切都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将会被扔进历史的垃圾桶。
看到这样的戏仿,普希金会不会被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