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28日星期六

Holy Madness and Halloween Extravaganza

Once I visited the Rubin Museum of Art and encountered a very interesting exhibition, titled “Holy Madness”. The exhibition introduced several extraordinary saints in couple of Indian religions (including Buddhism and Bon-- Bon was the indigenous religion of Tibet that, when partly absorbed by the Buddhist traditions introduced from India in the 8th century, gave Tibetan Buddhism much of its distinctive character). Those individuals achieved enlightment through their uncommon behavior and personal philosophy—the mundane world is never of their concerns. In the western tradition, there is similar trace of thoughts. 从酒神迪奥尼索斯(Dionysus, the Thracian god of wine, represents not only the intoxicating power of wine, but also its social and beneficial influences. He is viewed as the promoter of civilization, a lawgiver, and lover of peace — as well as the patron deity of agriculture and the theater. He was also known as the Liberator (Eleutherios), freeing one from one's normal self, by madness, ecstasy, or wine) 到苏格拉底,对于尼采而言,神圣的癫狂和理性一样都是西方文明的底蕴。神圣的癫狂在历史和文学的传统中屡见不鲜。歌德的《浮士德》是对于情感最真挚的思考,也是对于理性狂迷的反思。比才的《卡门》,虽然在歌剧中是一出名剧,但是多数的批评如同对于梅里美原著的批评一样,偏重于对个人爱情悲剧的探讨,而忽略了神圣的癫狂在其中地体现。
《卡门》的故事情节简洁,人物性格看似非常鲜明,以下是维基百科全书的简单介绍:”Carmen is a French opera by Georges Bizet. The libretto was written by Meilhac and Halévy, based on the story of the same title by Prosper Mérimée. The story concerns the eponymous Carmen, a beautiful gypsy with a fiery temper. Not careful with her love, she is responsible for the downfall of many men. She woos the corporal Don José, leading him to mutiny against his superior. His infatuation causes him to join a band of smugglers, of which Carmen is a member. He is happy with Carmen for a brief period, but is driven to madness when she turns from him to the bullfighter Escamillo…… Because Bizet shied away from the traditional image of an operatic femme-fatale, Carmen became a difficult character to understand (or portray on stage). She is fatalistic and hedonistic, living entirely in the present moment. Her beauty unintentionally entraps men, who are then led to their downfall by their own misguided ideas of love. Carmen's character is best illustrated in the card-playing scene, in which she accepts the premonition of death as unavoidable” 。
《卡门》中的两个主人公各执一端,都是固执到了顶点。卡门信仰爱的自由和笃信命运之说,不肯为了生命而屈从于他人的意志。对于她而言,如果命运已经注定,那么她坦然接受死亡的安排,但是她拒绝接受违心的爱情。她对于爱和自由的执著已经近于癫狂的境地,她不能也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妥协。她的疯狂源于对于被禁锢的女性地位的恐惧、对于自由的渴望,以及对于爱情的极度渴望和不信任。一曲《爱情是只自由鸟》将她的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曲中唱到“爱情就像是个吉普赛孩子,他永远也学不会循规蹈矩”。以她的性格,大概也只有《弄臣》中的公爵可以匹配,此公也有歌云《善变的女人》(La Donna E Mobile)。唐何塞的疯狂不亚于卡门,他对于爱情的理解简单至极,爱情对他而言和军队无异,不过是服从和被服从的关系,只有忠诚和不忠诚两种选择。与其说他为了卡门,还不如说他为了自己的欲望,选择了背叛。他背叛了自己从前的爱人、母亲和家庭、军队和荣誉。而他却要求卡门绝对的忠诚,丝毫不能忍受被背叛的痛苦。他的癫狂来自于他极度的自私和占有欲,没有任何理性和感性的基础。他对于卡门的爱情,不如说是他对于自己对卡门爱情的爱情。他的癫狂是人类欲望的展开,是悲剧性的人性侧面,亦即所谓的欲壑难填。用张爱玲的话来讲,他对于米塞拉和卡门的选择不过是对于白玫瑰和红玫瑰的选择—如果选择了白玫瑰,日子久了,不过是衣物上干瘪的饭粒;如果选择了红玫瑰,日子久了,也不过是墙上的一滩蚊子血。但是,一旦他失去了选择的地位,变成了被动的一方,他就难以忍受了,愤怒了,杀人了。真真的没有一点儿意思。难怪朋友看完了《卡门》,长叹一声,感慨下辈子要做个男人,此言不虚!
此前写过万圣节和马拉松是纽约的两副面孔,其实万圣节也是难得一年一次发疯的日子。早早赶到圣约翰大教堂买了夜场鬼片的票子,揣在怀里,好像冬天捧着烤白薯,觉得四肢百骸无不舒服。6点半到场的时候,银幕前的观众席早已座无虚席,大大小小的孩子和父母们挤满了教堂。由于正在进行修建,整个教堂的大厅被分为了两半,银幕在教堂原先正中的位置,观众们则聚集在祭坛这半边教堂。早先也到圣约翰堂来参观过,但是多是白天来或者圣诞节来,光线明亮,充满了祥和的气氛。但是今夜的圣约翰弥漫着森森的鬼气,整个教堂的照明光线都是红色的,银幕上是狰狞地笑着的南瓜头,教堂的天顶上是一轮新月,下面飘荡着几个新鬼的剪影。到处都是蜡烛,除了祭坛和献弥撒的供桌上,地面和楼梯上也都是盈盈的烛光。尤其是祭坛的信众席两侧和祭坛上,一层一层的红色蜡烛,和血色的灯光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美。我们选了合唱队的位置坐下,我们的头顶上就是巨大的管风琴。一个大提琴手戴着鬼面具,坐在悠悠的烛光之下,以神秘的节奏将观众引入梦境。
血色笼罩的祭坛上,管风琴突然发出巨大的颤音,演出开始了。管风琴的演奏者是著名的音乐家Ralph Lee, 所以整场演出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他用音乐为默片伴奏,呈现出老恐怖片最好的效果。今晚演出的电影是1922年的Nosferatu (F. W. Murnau's Nosferatu (1922), the earliest important screen adaptation of Bram Stoker's 1897 novel Dracula. Murnau's version of the story is an allegorical tale about a love triangle formed by a young married couple and a vampire. The movie isn't scary in a panic-inducing sort of way, but it is eerie, unsettling, and haunting)。这个电影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部搞笑片,因为其中的恐怖情节在现在的观众眼里有点太小儿科了。有趣的是,因为好久没看过无声电影了,所以觉得好像在阅读一部电影而不是看电影。荧幕上过于舞台化的表演没有让人觉得做作,反而增添了幽默的元素。好人就是好人,魔鬼就是魔鬼,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与现在电影含混、模糊、复杂而不知所云的风格相比,1922 年的导演和演员们真是天使。
最令我诧异的管风琴能表现出如此丰富的内容和情感。Lee 不仅随着情节的展开,用不同的旋律来描述主人公的情感和反映,而且善于营造由于语言的缺失电影所缺少的气氛。虽然没有色彩和语言,我不仅没觉得影片缺少了任何东西,相反地,音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充实感觉。管风琴善于演奏幻想曲(fantacy)和回旋曲,影片一开始,新婚夫妇二人的甜蜜世界就从连绵不绝的乐音中铺展开来。随着故事的展开,音乐开始变得阴暗和寒冷。我转过头,凝视着血红色的祭坛,天空一样高的穹顶,若隐若现的吊灯的微光,一切都真实的像梦境一样。管风琴发出的巨大声音在空气中震动着,我甚至能感到背后墙面的振颤。巨大的悲悯和恐惧通过乐音送入每个观看者的耳和心,带给人难以置信地感动和眩晕。是的,简直就是眩晕的感觉。好像不是你在倾听管风琴的演奏,而是有人把你至于管风琴巨大的音箱当中,让你随着乐器的振颤而振颤,让你的头脑陷入了神圣的癫狂状态当中。电影中年轻的妻子再也无法忍受吸血鬼的诱惑,从床上爬起来,要求丈夫向教授求援。她的丈夫走后,吸血鬼到来了,一瞬间观众们如释重负。随着雄鸡的啼鸣,吸血鬼因为吸食了这个纯洁女人的鲜血而死去。有点过于简单的结局,索性导演没有过于的煽情。电影结束了。
随着银幕暗淡下来,银幕下的舞台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红色的背景在逐渐升起的液氮雾气中,隐约可见。雾气渐浓,从幕后闪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大鬼小鬼。最前面的好像是个牛魔王,盯着红色的犄角,打扮得和梅菲斯特一般无二,只是缺少那条著名的尾巴。随后倾巢而出的小鬼儿,各有来头。一时之间,从舞台上走下来你的恶梦中的种种人物。他们或蹦或跳,各显神通,对过道两边的孩子们极尽恐吓之能事。有的鬼怪身材及其高大,有的又矮小的像是孩子,有的丑陋,有的滑稽,有的身披轻纱婆娑起舞,有的足登高跷蹒跚而行。最妙的是一个蹬着婴儿面具的小丑,她步伐轻盈,但是总是装出醺醺的醉态,好像随时要摔倒的样子。西方的小鬼们虽丑,但是却不像我们的那么吓人,多是介于滑稽和恐怖中间的样子。所谓的Extravaganza,就是他们的游行和狂欢。疯狂的孩子们早被他们调动的兴奋异常,时刻准备着尖叫和开怀大笑。大人们要拿着手机对着游行的队伍拍照,又要把孩子揽在怀里,防止他们去野蛮地扯下魔鬼的大鼻子,简直不知如何措手足。管风琴发出类似于大笑和嚎叫的声音,乐音在穹顶上回响。我最喜欢的是在游行队伍最后的一个小丑,他孤独地挥舞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的头上系着长长的黑色丝带,上面绘制着蛇的骨骼。他是如此写意地挥舞着长杆,仿佛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着爱。那黑色的丝带还像是黑色的蛇在血色的空中游走,拨开白色的烟雾,把人的注意力带到不知名的彼岸。那黑色的线条割开了时间和空间,割开了人鬼的界限,一切的过往都消失了,我们仿佛都变成了卡门,那个只活在当下(dasein)的灵魂。那黑色的身影逐渐向祭坛的后面退去,只余下我们在这神的殿堂里,在生死界之间徘徊。在神的殿堂里演出魔鬼的戏剧,大概是西方文化中独一无二的幽默。这种参透生死执著的表演所表达的,就是神圣的癫狂。在这癫狂当中,人看到生的短暂,死亡的欢乐,也就因此变得无所畏惧,感到神充满了他的灵魂。现代人,我们这些只活在当下的人,既缺少对于生的敬意,也缺少对于死亡的畏惧,由是也就丧失了体悟那神圣癫狂的机会。只有在万圣节降临,夜幕四合,灵魂出壳的当儿,我们才走进神那陌生的殿堂,在无声的银幕前坐下,抚摸我们粗糙的灵魂和肉体。临了,人们走出剧场时的那一声叹息,在十月末的夜风中,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凄凉。也罢,命运自有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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