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20日星期二

《烟花》,或者与爱无关的二三事

Drunkpiano 的《烟花》不是在写爱与被爱的故事,她在谈论人的终极问题—存在的理由和方式。在她的故事里,女人们好像总是因为找不到真爱而折磨,男人们则不断遭受事业的挫折。他们蝇营狗苟地生活着,都感到寂寞和绝望。表面上,他们痛苦的原因是找不到爱,找不到人生的依托;实际上,他们的痛苦是爱也无法解决的。与其说醉琴在写爱情故事,不如说她在写反爱情的故事。

客居海外的这一群异乡人的痛苦,是由他们错位的生存状态所决定的。在异国,他们总是外国人。在社会中,他们拥有高学历但是找不到适当的工作机会。在人际关系中,他们远离了自己的家人,因此对于伴侣有更高的要求,这种过高的期望往往得不到满足。在中国,他们或许可以自如地生活在主流社会中(例如蒋刚的朋友);但是在美国,他们注定要在非主流文化中挣扎。因此,故事中的“性高潮”实际上是指充分地自我实现,多数留学的男男女女都很难实现这一点。

虽然现在不兴用阶级斗争的那一套来分析文本了,但不容否定的是在美国这样一个移民国家中,中国留学生的总体地位仍然非常低下。因此他们的经济诉求、政治诉求,甚至生理诉求很难得到实现。这种挫折是无法避免的,在一个移民社会中更是如此。除了社会阶层,留学生还时常面临种族、国籍、性别等多种歧视,因此,个人的挫折实际上是他们整体社会处境的反映。最近李玉导演的影片《苹果》,可以说是对进城民工状态的绝妙描写。即便上了城里人的床,民工仍然被用作传宗接代的工具,哪有他妈的什么爱?

长期作为边缘人的经历,毋庸置疑地会影响一个人对自己存在的怀疑。吴香因为自己没有性高潮而怀有的自卑,蒋刚因为晋升失败而产生的自卑,以及李查德由于投资失败而产生的自卑,都是对自己生活状态的怀疑。但是,他们往往将这种怀疑投向自身,而不是寻求挫折的根源。《烟花》中人物的可悲,正是由于他们对自己当下状态产生原因的不自知,他们的认命,他们的活着。“烟花”代表了他们对人生理想状态的追求,但是为了活着,他们只能把对烟花的渴望放在路上。他们对自己命运的反抗是消极的,顶多是在网上灌水、寻找新的肉体关系、离婚、踢球。

醉琴的高妙之处就在于她把一个大道理写成个人命运的小插曲,举重若轻,信手写来。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人忙于将自己的经历和《烟花》中人物的经历仍同起来,忽略了文章背后的凄凉。醉琴的女主人公向往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其实这一点亦舒在《喜宝》里面早就说过了。喜宝要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有很多的钱也行。在无根的后现代社会中,什么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烟花》实际上提出了这样一个本体论意义上的问题。即便没有错位的留学生活这样一种境遇,每个人仍然要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写不出《烟花》这样的小说的,我没有那样的社会阅历,而且我的心里对爱还存着一点信念。我喜欢《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爱》,因为它对爱的那一点信念。

又及:昨天信誓旦旦地要戒除博客十天,今天即犯戒。自罚白开水一大杯。昨天听说大学同宿舍室友结婚,隔壁宿舍室友生了女儿,一时之间悲喜交集。“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独向花园掏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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