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17日星期四

不舍昼夜

两瓶啤酒下肚,我对自己的怜悯之情如滔滔江水泛滥。从Union Square 一路上回来在地铁上强忍着的眼泪,和着张学友的老歌一起从我昏花的老眼里留下来。本来我可以今天毕业的,本来我也应该是那些扔帽子的人群中的一个,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冲进来。这样的想法越多,眼泪就越没有办法停住。心里面觉得委屈,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出息,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毕业就没毕业,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早晚毕业都一样。可是,还是想哭。

我从来没有细细打量过雨后深夜校园的景色,每次都是快12点的时候从图书馆跑出来,趁着垃圾场的铁门还没有关闭的时候,抄近路回家。建筑系和社会学前面的花园,商学院和数学系之间的草坪,圣保罗小教堂尖顶上的灯光, Lower Library台阶上永远微笑的母校雕像,College Walk 两边从桃树枝叶的缝隙中撒下的银色路灯光,这些全都是在我每天奔跑的旅途上不起眼的装饰。今天,隔着朦胧的泪眼,我发现深夜的校园居然这么美。蹭到哲学系和东亚图书馆前面,找到那个已经思考了一百多年的光屁股的思想者,在他后面坐下来,对着哲学楼大门口上面蓝色大旗发呆。大旗上面写着,祝2007级硕士和博士生成功毕业!这可真刺激,比我去SIX FLAGES 坐NITRO 刺激多了,而且是免费的,要多少有多少!

雨后的草坪很潮湿,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一颗巨大的盛开着塔罗型花束的梧桐树罩着整片的草坪,被雨水冲洗过的树叶亮晶晶的,在路灯下闪光。草坪上有几把散落的白色椅子,除此之外,就是沉默的思想者和同样沉默的我。这个城市的夜空从来不暗淡,今夜有云,过往的飞机带来的灯光穿过前方的云层,在天空中划出一条光线的长廊。圣埃克.絮佩里是否也是因为看到这样美好的夜晚,写出了《午夜飞行》里那些美丽的故事?

哲学系前面的两个灯柱典雅大方,我忍不住走过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埃及纸莎草样式的灯柱上满是绿色的铜锈,越靠近基座的地方,装饰的纹样越复杂。柱身和基座衔接的地方设计得很别致,玉簪花式的叶片从下面翻卷上来,将圆形的柱身和底部多层的方形基座衔接起来。看着看着,我就把心里难过的事儿给忘了,一门心思捉摸着要是我结婚,婚礼的蛋糕一定要模仿这个柱身的样式。我就是这么一个低级趣味的人,思考和难过的时间从来不超过90秒钟。超过90秒钟,我的身体就会自动将系统关闭,立刻准备陷入睡眠或者哭泣状态。这样可以降低思考和难过对身体的伤害—至少可以减少酒精的消费和事后会后悔的莽撞行为。

身体里的酒精渐渐退去了,我靠着沉默的巨人给朋友打电话。记得罗丹的对话录曾经提到完美的希腊雕塑在不同的视角里会呈现不同的美。他忘了提一点,雕塑最完美的地方在于它们的沉默和从它们的沉默中产生的宽容氛围。朋友问,要不要算算你的本命?我的本命,什么是我的本命?什么是我?什么是命?我到底是谁?我从何处来?我现在在哪里?我要到何处去?我的朋友们在忙着生孩子,忙着回国渡假,忙着毕业,忙着搬家。我站在边上,忙着找寻自己的目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为什么而忙碌?我的生命为什么在消磨?

今天在网上看到有人在怀念张暖忻拍摄的《青春祭》和《北京,你早》,很想看看这些80年代的电影,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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