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的烟花

东河在烟雨里， 是个隐约可见的谜语， 从罗斯福岛上飘过来的， 辛纳特拉的《纽约，纽约》， 是等待烟花的人最好的注脚， 等待生命中片刻的绚烂；

与其说人们是来看烟花， 不如说他们是来表现自己如何被烟花所感动， 国庆日的烟花， 挤在布鲁克林桥上才能一睹芳容的烟花；

烟花在等待烟花的人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 开始了， 在瓢泼的大雨中， 那些无与伦比的超脱尘世的精灵们， 从沉睡中醒来， 展开双翼， 冲向不可知的未来；

当你以为你抓住了烟花的片刻， 恰恰是你失去它的瞬间， 那些没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色彩， 在相机的屏幕上变成了， Psychedelic 艺术家们的light show ；

画面上没有烟花的影子， 只有光的痕迹， 无数重色彩的重叠， 无数重光影的交叉， 那种触目惊心的美， 只能来自于无有的存在， 烟花本来就是从无中生出的有， 从虚无中来， 回到虚无中去；

等待烟花， 是观看生命中希望的展开， 观看烟花， 是旁观死亡的到来；

无可避免的堕落， 是烟花的命运， 是天使的命运， 是人的命运；

没有人能不被开到涂靡的烟花所打动， 没有人能不被它们暴烈的死亡方式所震惊， 在达到高潮的瞬间死去， 跟着浮世德的灵魂飞升；

越来越稠密的烟雾中， 已经看不到任何烟花的影子， 只能从巨大的爆炸声， 猜测层层云雾后的壮观景色， 因了这烟雾的关系， 天空仿佛回到了宇宙原初的状态， 充满了爆炸、烟雾和炫目的光线， 在不可逆转的原点上， 每一秒钟新的物质都在诞生， 每一秒钟时间和空间都在膨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一切都结束了， 穿过巨大的黑色的草坪， 突然回首， 发现雨后的水气升起来， 城市的种种都笼罩在朦胧的雾中， 安哲洛普罗斯的风景， 午夜飞行中的风景， 《胡笳十八拍》中的风景；

下一年不会再来看烟花， 不想再次这么亲密地接触死亡， 烟花的灿烂， 是魔鬼许诺的浮世奢靡， 我不要！

我要在自己的花园里， 种一棵向日葵， 看它春天发芽， 看它夏日开花， 看它秋天垂下羞涩的头， 冬天在被窝里享受它的种子的美妙味道。

2007年7月4日在纽约观看烟花，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