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9日星期一

睡前别看 Baryshnikov

睡前最忌讳的就是喝茶和翻开一本新书。昨晚狂热(今天更是达到了令人丧心病狂的36摄氏度),我泡了一杯普洱,冲洗地板两次,仍无睡意,于是翻看了新买的《Baryshnikov in Black and White》。天,一打开就放不下手了。这本书收录了Baryshnikov 1974年到2004年的舞台照片几百幅,另附若干篇文字,介绍他的背景经历和艺术追求。
这个来自拉脱维亚首府Riga 的家伙其实是个乡下孩子,他的妈妈亚历山大利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失去了第一任丈夫,带着第一个孩子嫁给了退伍军官Baryshnikov,他自己也有一个女儿。Mikhail 是他们两个人唯一的孩子。亚历山大利亚虽然是个乡下人,但是对歌剧和芭蕾舞的兴趣极大,她把6岁的Mikhail从去学芭蕾舞,虽然那个时候的Mikhail还没有决定自己更喜欢芭蕾还是弹钢琴。Mikhail的妈妈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自杀,他随父亲和继母生活了几年,这个时期主要在拉脱维亚国立芭蕾舞团学习。16岁的时候,他随团到列宁格勒演出,被引见给著名的舞蹈教师普什金(Aleksandr Pushkin,,Vaganova Ballet Academy),随其学习三年。19岁的时候,他一举成名,被接纳到Kirov Ballet芭蕾舞团(即沙俄时代的马林斯金芭蕾舞团),直接成为独舞演员(principal, Dancer Grand)。22岁时,他随团到伦敦演出,他的演出令西方世界疯狂。在伦敦,他遇到1961年出逃的著名苏联芭蕾舞演员Rudolf Nureyev,并有机会欣赏了美国芭蕾舞团的表演。1974年他26岁时,成功地从加拿大出逃,并寻求政治避难。此后他直接进入美国芭蕾舞团工作。1974年到1979年,他成为19世纪俄罗斯芭蕾最成功的演绎者,他的“吉赛尔(Giselle)”和“胡桃夹子”成为美国和欧洲最为经典的演出范式。从1980年开始,他连续十年担任美国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此后,他创办自己的舞团“白橡树”,致力于现代舞的创作和演出。
他从俄罗斯古典芭蕾的传统中走出来,西方世界称其为二十世纪最杰出的男芭蕾舞演员。他从来没有满足于传统,他离开苏联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那个日渐僵化的传统,寻找新的舞蹈语言和经验。到美国不久,他就开始和包括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Frederick Ashton、罗兰.普提特(Roland Petit)在内的现代舞蹈大师合作,运用自己的技巧,探索新的形式。他所带给美国和欧洲艺术界的,不是苏联芭蕾舞举世闻名的高难度技巧,他从普什金那里学到了俄罗斯时代的精髓—古典芭蕾的优雅、节制、准确。在舞台上,他所展现的不仅是角色的性格,也是他自己的人性。他将自己人性中最丰富和饱满的侧面,赋予他所创造的人物。这就是一个舞蹈演员和一个艺术家的区别。对他而言,芭蕾舞不是他唯一的语言,他总是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无论是现代芭蕾、现代舞,甚至是电影。
Nureyev一生致力于古典芭蕾的复兴,在他去世前,他重排了La Bayadère ,恢复了全剧的俄罗斯风貌。Baryshnikov一开始就选择了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代表了对传统的两种态度—批判的继承和另辟蹊径。其实,传统对Baryshnikov同样重要,因为如果没有一个既成的传统,一种古典的模式,他的创新也就没有一个反动的对象。他求新求异的成功,来源于他对传统超乎常人的理解。他从那个传统中上溯到舞蹈艺术的本源,即对于人的身体和精神的表达和解放,又从那个本源回到最基本的身体表达形式,摆脱了古典艺术程式的束缚。芭蕾可以说是所有舞蹈形式中最formalized的一种形式,它固有的程式既保证了自身的传承,也限制了发展和创新的可能性。Baryshnikov不愿接受所谓苏联式的创新,去跳所谓主旋律的舞蹈,去反映社会主义的火热生活。他渴望的是现代舞蹈所代表的自由表达方式,这种自由不是对身体的放纵;恰恰相反,它建立在高度精确的技术之上,探索形体所能够到达的极限,探索肢体所能传达的情感。作为流亡的艺术家,他将自己离开故土的耻辱感和疏离自身传统的痛苦转化为新的创作源泉,而他的感受正暗合了现代人在异化过程中的迷茫、痛苦和无所着落的恐惧。
这就是一个小个子苏联人在西方世界所创造的奇迹!千万别在睡前打开他的画册,否则今夜你就不会是他的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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