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9日星期四

夏天已远去(二)

B大的艺教因为两件事而出名,它的食堂和它的舞会。二楼的小炒窗口是情侣们的天下,他们有恃无恐地把持着这里的小众口味,努力把它和人山人海的学五食堂区分开来。艺教周末的舞会和二体的舞会不太一样。二体纯粹是为了大款和学生小姐们准备的,艺教的舞会条件差得多,但是学生也比较多。一到周末,饭桌一收拾,红红绿绿地挂一堆东西,看起来也挺喜庆的。

我们知道艺教的食堂和它的舞会,但是多数人不知道B大真的有一个正经八百的艺术系。艺术系不大,我们入学的那一年才正式招收本科生,奇怪的是,招进来的学生就读的是广告学专业,这在B大也算是个新闻。广告学在1995年还算不上显学,而且艺术系并没有真正学广告学出身的老师。大家知道的艺术系的老师,是那些在公共课上讲中外艺术史的名嘴们,这里面就包括了老猪,我们那个时代偶像。

招进来的那些有点艺术背景的女生和眼高于顶的英语系和西语系女生同住在我们36楼的四层,我们这些学习经济和法律的都住在暗无天日的一层,谁让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来着,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被迫接受着作为基础的命运。一走进黑洞洞的36楼,你就要提防头顶和脚下。头顶是湿淋淋的女士内衣和外衣,脚下是宿舍里扫出来的垃圾。厕所的味道在楼梯口就能闻到,公共水房里永远有人在练习k歌,认为自己就是下一个校园十佳歌手。

干净的宿舍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但是肮脏的宿舍各有各的不同。我们的那间屋子为了提防男生的偷窥我怀疑有没有人对我们感兴趣永远拉着绿油油的窗帘,因此我们省去了擦窗的烦恼。进门一抬头就是两条绳子,上面挂着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底裤和文胸。我奇怪男生们到女生宿舍来访问怎么从来没觉得便扭,也许这就是他们想象中的天堂吧。门后的书架上挤满了饭盒、杯子、零食,还塞进去了我们的公用电话以及电话留言本。书架旁边塞满了暖水瓶,这里也是小强经常出没的地方。要是男孩子看见他们所仰慕的女生们如何尖叫着在屋里追赶蟑螂,不知道会不会毁灭他们心中女生的形象。大多数的女生都会用蚊帐或者床帘把自己的空间和公共空间隔开,因此,十几平米的小屋中挤了六个露营似的小帐篷。三个双层床中间,还挤进去了一张公用书桌,六把破椅子,以及两个电脑桌和两台电脑。我真的从不怀疑中国人民的勤劳、勇敢和智慧,我们这些女生可以在上网的同时,用电热杯煮方便面,和男朋友调情,以及接待上门推销内衣的老大妈和推销雅芳化妆品的小姐。

整栋36楼最精彩的地方是它的门口和它的楼梯。楼门口永远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自行车,自行车丛中是亲密的搂抱在一起、单手提搂着暖瓶的情侣们。他们在有限的空间内,最大限度地试图释放着自己的荷尔蒙,因此不好意思地往往是观众们,而不是这些上下其手的情侣们。楼梯的妙处在于楼梯的灯在11点后不会熄灭。因此一到考试前夕,楼梯上就密密麻麻地坐满了苦读的女生们。到处都是大腿和应急灯,还有复印来的笔记和大杯子泡的菊花茶。到了考托和考G的时节,那么楼梯上就是大片的红宝书和新东方盗版试卷,真的难以想象世界上的那个国家的大学能比我们的大学更能培养考试的人才了。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地要近距离接触一下偶像老猪,我大概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到艺教楼上去参加他选修课的面试。这门课叫做文人画研习,根据老猪开课不重复的习惯,这门课以后再也没有开过。为了在1997年的秋季学期选修这门课,每个申请的学生必须回答两个问题,以证明“我对现代艺术一无所知”和“我的观点与您不同”。后来想想,老猪真的很爱玩,这明明就是一件行为艺术作品,那一帮小屁孩儿的想象开涮。为了准备这个面试,我跑到图书馆,搬出了一堆外国艺术画册,努力地确定了一下自己的美术常识的确有限。然后,我就短衣襟小打扮,手持单刀赴会去了。一进门,就吓了一跳,怎么还带录像地啊!不会留在我的档案里吧。老猪笑眯眯地坐在两个书架中间,我不知道他的长腿是怎么塞进桌子底下去的。他问,准备好了吗,那么开始吧。我努力地把自己准备的错误答案背了一遍,然后被很客气地送出了老猪的办公室。没戏了,不好玩。我回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夏天已远去(一)

是时候了,该给青春画一个句号了。这么多年来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整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这一圈人的故事。因为一写下来,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就定了格,容不得任何其他的解释和想象了。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个十年的结束,就让这个夏天作为这一段故事的终点吧。

今天,收到竹子的邮件,她和大福离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才惊讶的意识到原来我哥哥离婚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感觉。竹子和大福,就像我的哥哥和姐姐,或者说他们在过去十年充当了我的哥哥和姐姐的角色。他们离婚的消息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我感到非常的困惑、难过、慌张、焦急,心里面塞了一团棉花,急得喘不上气来。不知道为什么,还感到有一点委屈,觉得被他们两个人背叛了。

图书馆里还和15分钟前我带开这封电子邮件的时候一样安静,老式吊灯发着微光,四周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打印机疲惫地工作着,一排排的书架沉默着。对我来说,好像是一个世界终结了。一个我曾经以为是充满了爱的世界。这种喉咙发紧,四肢发麻,浑身不对劲儿的感觉,在父亲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经常出现,尤其是从梦里哭得醒过来,发现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又少了一个。

的确,那个我想象出来的、带有玫瑰色的、幸福的冒泡的青春时代终结了。夏天最后一朵玫瑰为什么凋谢?因为夏天已经远去,还是享受夏天的心情已经远去?

Th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eft blooming alone.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Are faded and gone.

No flower of her kindred,

No rosebud is nigh,

To reflect back her blushes

Or give sigh for sigh.

I'll not leave thee thou lone one

To pine on the stem,

Since the lovely are sleeping

Go,sleep thou with them;

Thus kindly I scatter

Thy leaves o'er the bed,

Where thy mates of the garden

Lie scentless and dead.

So soon may I follow

When friendships decay,

And from love's shining circle

The gems drop away!

When true hearts lie withered

And fond ones are flown

Oh! Who would inhabit

This bleak world alone?

2007年8月8日星期三

Catch-up

Yesterday, I went out for dinner with Fang and Qiuer. Qiuer was my classmate from grade 7 to 12. We were buddies at middle school and floormates in college. It was funny that we did not hang out together in the college and I have not seen her since college. Anyway, after 6 years of sticking together and 12 years of not seeing each other, we finally find each other in New York. She just finished her L.M. at NYU and got offers in New York and in Beijing. She planed to go back home with her husband who graduated from UPenn this May. ///
She looks even prettier than she was. Time only adds a sense of elegance to her beauty. She is still that fast-speacking and loud-laughing girl I used to know. We talked about what we did in the past years and shared some news of our other friends. I feel like so comfortable to chat with her and Fang, like careless youth again. It is a very strange feeling as if your friends from your age of innocence can bring back your youth and innocence. ////
We found Ai Jing in the people from the next table. How much we loved her songs when we were in middle school! My 1997! Ai Jing looks pretty and young. How could she still looks young and pretty whenwe already 30 years old? Idles never get old or they do have the blessing of God?

2007年8月6日星期一

过生日

过生日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把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子变得有意思,这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对于我来说,借着这一天和好久不见的朋友聊聊天,吃点好东西,然后接受一点感官上的刺激,不失为一个理想的生日。

周六早上10点,就被协和的电话叫醒,被告知他老人家就要到达本埠。我和jq迅速整理出门,在古根海姆美术馆恭候他的大驾光临。古根海姆现在有一个叫做The Shapes of Space的展览,很有意思。它把不同时代艺术家以空间为主题,或者反思人与空间关系的作品放在一起,让观众感受空间这个观念在艺术创作中的演进。Frank Lloyd Wright1959年所设计的古根海姆美术馆本身就是艺术家以空间为灵感所设计的一件杰作,在这个建筑空间里探讨空间的问题,实在是有趣的想法。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叫做A invention of a small death, 这是一个录像作品,镜头跟踪一个巨大的肥皂泡在空中漂浮的痕迹。这个肥皂泡逐步解体为若干小泡泡,以至最后消失殆尽。空间本来就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这个泡泡的消逝不过是融入一个更大的空间中去的过程。

协和以一个小时的创纪录的高速度参观完了整个展览,购买了纪念品,并且坐在一堆美国老太太中间休息。我和jq仔细的看了展览,照相留念,磨磨蹭蹭地出来。我们找了一家有意思的小餐馆用餐,进门处的一面墙上不知道是那个不得志的艺术家的海景图。用餐的都是附近的老年人和孩子,有说有笑,和侍者们亲如一家。我点了一个非常好吃的Belgium waffle,带有新鲜奶油和水果,那两个家伙点了意大利面,感觉上是墨西哥伙计们的作品。不过味道都不错。协和慷慨的付了帐,哎,天天过生日多好,我感叹。Jq笑道,那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三百多岁的老妖了!

下午,以破纪录的速度带着协和参观大都会美术馆。先看中国收藏,然后埃及,然后希腊罗马,然后顶楼花园。协和跑得喘不过气来,他唯一的评论就是2004年北京世纪坛的埃及木乃伊展览和大都会的收藏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没好意思告诉他,郝田虎同学从伦敦归来告诉我,大都会的埃及收藏和大英博物馆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哎,总有更大的妖怪在呢!怎么办?

从大都会出来,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下城区去赶这一天的重头戏。我们八个女生一起去参观纽约著名的男人秀。这个意思嘛,你自己理解吧。从8点到11点,我消费了一杯Sex on the Beach,一杯cosmopolitan, 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 和半杯Pina Colada,你可以想见我最后已经high 到什么地步了吧!台上的表演在我惺忪的醉眼看来都差不多,身后的现场表演看来倒是真切的多。

总体的感觉是,干这一行的同志们真是不容易啊!干多了太伤身体。美国女孩子真是什么都不吝,尤其是那些准新娘们,真是豁出命来玩啊!浑身插满了一块钱的女孩子们,在舞台上上下左右翻飞,也不知道乐趣何在。还好我的buddy们绕了我一命,我真难以想象如果我是那些hot-seat girls中的一个,以后还怎么和老公好好过日子呀!

整个秀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夜总会的演出场所原来是一所教堂。除了教堂的建筑,这里没有一点宗教的痕迹。这真是个绝妙的讽刺,想出这个点子的家伙真是个天才。对女人来说,这个秀就是让她们感到欲仙欲死,上了天堂了吧。在回程的地铁上,我们聊起了北京的风月场所,其实现在也有类似Ladies only的Club。我替北京的男人秀俱乐部想了一个好名字就叫做,开放的北京迎奥运!

夜风非常舒服,我和yijia 去寻找我的生日蛋糕。Yijia选了70街和百老汇的Café Mozert。这是一家以甜点出名的咖啡厅,在不引人注意的街角。已经快半夜了,店里还有人在弹钢琴,灯光幽暗,唯一看得清楚地就是墙上的镜子和柜台上一排一排一排的蛋糕和点心。情侣们对坐着,边吃点心边傻笑,店里是浓浓的espresso的味道。弹钢琴的是个亚洲女孩,她身后的墙上是20十年代纽约的咖啡馆景色。我点了招牌点心,Mozart Cake,yijia点了黑森林。

我们坐着聊天的当儿口,店里的灯光突然亮了,然后是音响里放出的生日歌,然后是捧着插着蜡烛的蛋糕走出来的侍应生,然后是捧着莫扎特白色假发的侍应生,然后是傻笑的我。大家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一桌,然后开始鼓掌,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带着白色的假发,像个90岁的痴呆婆婆。生命真美好,真的!我的莫扎特蛋糕在一个方形的白磁盘上,磁盘上写着happy birthday。

看,大人过生日就是比较复杂,复杂到让你感动的地步。

今天收到两本生日书,其中一本是英文的《喜福会》的第一版。又感动一次。不知道若干年后,我们这一帮女孩子会不会再凑在一起开一桌麻将,回忆起几十年前一起去看的一个男人秀和一起吹过的生日蜡烛。

艺术和美国式的民主

周五下午,借着免费的参观时间,我走马观花似的浏览了大都会美术馆的克拉克兄弟收藏展(Impressionist and Early Modern Paintings: The Clark Brothers Collect , May 22, 2007–August 19, 2007)和摩根图书馆的藏品展。

克拉克兄弟是含着银勺出生的富家子弟,哥哥罗伯特.施蒂林.克拉克对欧洲艺术着迷,在游历欧洲之后定居在巴黎,娶美貌的舞台名伶为妻,从三十多岁开始收藏欧洲印象派的作品和早期现代艺术作品,以他的雷诺阿收藏闻名于世。他生前行事低调,他去世后世人才注意到他收藏的不可估量价值。他的藏品包括雷诺阿的名作Sleeping Girl with a Cat 和At the Concert。施蒂林倾其所有于1955年在马赛诸塞州的威廉斯堡建立了他个人的美术馆,Sterling and Francine Clark Art Institute,其藏品的丰富在同类私人收藏中堪称楚翘。

施蒂林的弟弟史蒂夫和哥哥在1923年因为财产纠纷而分家,他定居在纽约,对艺术收藏的兴趣不亚于他的哥哥。由于他对大都会美术馆的慷慨捐赠,他成为该馆的董事会成员之一。他同样热爱雷诺阿的作品,藏品中包括A Waitress at Duval’s Restaurant and Madame Henriot in Costum。他也收藏了许多美国早期艺术家的作品。史蒂夫没有建立自己的美术馆,而是把他的收藏捐献给各地的美术馆。大都会本次的展览共展出了二人所收藏的65件杰作,主要是印象派和早期现代艺术时期的绘画作品。

克拉克收藏中最令我着迷的一幅画是莫奈的The Path through Irises。整幅作品的色彩如此的丰富和鲜艳,使人在透明的空气中闻到小径上迷人的香气。植物旺盛的生命力和土壤厚重坚实的感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彩的跳跃和变换让人无法捉摸,仿佛视觉的魔术。雷诺阿笔下的儿童和少女从未让人失望,他们带着人在童年时代所特有的眼神,朦胧而没有重心,他们的凝视让人出离了这个俗世的烦恼。展览中的很多作品来自于Sterling and Francine Clark Art Institute,此前从未在大都会展出过。

J.P. Morgan 1902年到1906年建成的私人图书馆,从属于他在麦迪逊大道上的豪宅,由Charles McKim所设计,据说是建筑师最好也是最后的杰作。摩根本人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非常着迷,图书馆设计本身也反映了这个收藏的主旨。这座图书馆成为美国建筑史上Age of Elegance的典型代表作。1924年,摩根的儿子对该图书馆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并将整个图书馆捐献给美国政府,这项捐赠成为美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文化捐献。整个图书馆的收藏以纸上艺术品为主,主要包括基督教早期的宗教作品,重要的音乐手稿,早期的儿童图书,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和绘画。

摩根本人的书房体现了奢华的文艺复兴风格(the best money can buy)。整个书房的木雕天顶由建筑师从意大利购得,经长途海运到美国,重新组装和安装。书房的铅玻璃窗从瑞士购得,而后安装在这里。红色丝绒墙纸和配套的木制家具完全根据文艺复兴盛期的风格所制造,一丝不苟地反映了意大利宫廷的偏好。书房里收藏的图书,多是关于美第奇家族的作品,或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作品。墙上的绘画和装点在壁炉附近的雕塑也以那个时期的宗教题材为主,唯一的中国艺术品是一件珍贵的称为Morgen Ruby的中国古瓷瓶。

紧接着书房的rotunda也极其富丽堂皇,用意大利原产的各色大理石为装饰,完全以石料的色彩和纹路的美为主调。其天顶上的装饰以整幅的壁画,色彩斑斓绚烂。经过rotunda,就是摩根的儿子杰克所建的阅览室,整理面的墙上是中世纪风格的挂毯,其风格类似于Cloister 所收藏的独角兽系列。穹顶的装饰竭尽奢华之能事,美轮美奂,乍看之下仿佛是璀璨的夜空。真个三面墙都是书架,有楼梯供上下之用。虽然房间的规模不及哥伦比亚巴特勒图书馆二层参考书阅览室大,装饰的复杂和奢侈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这个图书馆已经发展成为重要的艺术展览和活动中心。新建的地下演出大厅可容纳几百人,设备先进,可供表演和电影放映之用。一层和二层的展厅,除了展出摩根图书馆本身所收藏的珍本和善本,也巡回展出其他作品。目前最有趣的收藏是美国百老汇词作者Fred Ebb所收藏的德国表现主义艺术家的作品(From Berlin to Broadway:The Ebb Bequest of Modern German and Austrian Drawings),其中包括Max Beckmann, Egon Schiele, Otto Dix, George Grosz, Oskar Kokoschka, and Ernst Ludwig Kirchner 等22位艺术家的作品。Ebb本人在为一部音乐剧做研究时,开始对德国表现主义产生兴趣。此后他开始收集该时期重要艺术家的作品,并将自己收藏的现代的德国和奥地利绘画作品捐献给了摩根图书馆。

这两个展览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在近代美国所发展出来的艺术收藏和赞助体系。与欧洲传统的艺术收藏不同,美国的新贵们以其强大的经济实力在短时间迅速收集了大量欧洲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艺术品。这些美国收藏家对自己同时代的艺术家的兴趣往往大于对古典艺术的兴趣,他们直接支持了现代艺术在欧美两地的发展。与欧洲系统的另一区别在于,美国收藏家们直接或者间接地促成了美国美术馆系统的产生和发展,他们慷慨的捐赠成为美国美术馆体系的基础。以摩根家族为例,父子二人都有一种社会责任感,他们认为应该将个人所收藏的艺术品变成公共资源,使得平民也有机会接触和了解艺术,接触到高水平的艺术作品。基于这个想法,他们将私人资源和公共资源相结合,发展出一种新的艺术品收藏和展览方式。私人参与美术馆的董事会并提供资金的资助来购买艺术品,由公共部门提供美术馆日常运营的资金,二者的结合使得许多非营利性的艺术机构成为可能。成立于1872年的大都会美术馆就肇始于是铁路大亨约翰.泰勒.约翰逊的捐赠。现在,大都会美术馆的展品中随处可见捐献者的姓名。

这种公私合作的艺术收藏和艺术机构发展方式其实是美国式民主的一种体现。每个人都有接触和享受艺术资源的自由,而国家和社会有提供这些资源的义务。较为富有的上层社会以公开自己艺术收藏的方式来回馈于社会,同时令艺术品发挥出最大的教化功能。这样,私人收藏丰富了公共艺术资源,私人通过公共机构为普罗大众提供了艺术教育的机会。希望中国的私人收藏有一天也能成为中国社会中公共艺术资源的提供者,从而将艺术品的收藏从投资变为一种投资和回馈社会兼顾的行为。

三十/三十一

朋友们听说我要过生日都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又一年了么?可不是,去年过生日和妈妈大宴宾客的情景好像还在昨天,大家汗流浃背地在我家顶楼上大吃大喝,卡拉ok的歌声震撼了整个Morningside heights。这么快我又老了一岁。

过去的这一年风浪很大。学位仍然没有拿到,体重仍然没有减少,朋友多了几个,皱纹添了几条,对老师的理解有所增加,学会了在吃瘪的时候仍然保持微笑。

单枪匹马回中国找工作,见识了中国的学术界。独自去墨西哥旅行,领略了寂寞旅途中的风景。完整地欣赏了大都会歌剧院整个2006-07演出季的演出,第一次(也许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完整地欣赏了瓦格纳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四部曲和他唯一的喜剧《纽伦堡的歌手》。

这一年写了很多的博客日志。本来想整理出来分送好友,作为我存在过的纪念。但是东西太多,以至于没能完成这个想法。希望以后有时间把这些东西整理成一本小册子,和大家分享。虽然我的文字很烂,我日志的插图水平不赖,应该会是一本图文并茂的有趣的小书。

感情世界还是一片空白。不过也好,我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 大家觉得我的文娱生活丰富,我只不过是把大家约会和make love 的时间用来看电影和参观美术馆了。我不是不希望有两人参与的文体活动啊,可是跟谁啊!?

五年来终于第一次搬家了。这个对一个住在纽约的人来说有点不可思议。大多数纽约客经常搬家,搬家反映着社会流动的动态。我的抱缺守残的态度反映了我的懒惰和一事无成。离开了我的826房间,感情上有点接受不了,毕竟我的地板上曾经睡过我无数的好友,我们在那个房间里进行了无数次卧谈会。搬家给这一段人生点上了句号,是到了该动弹动弹的时候了。

对于新的一年的希望很多。首先,赶快毕业,回北京工作。纽约虽好,终究只是旅行中美好的客站,我要回家。第二,顺利地开始工作,找到新的研究兴趣,赶快发表论文,争取早日Tenured。第三,和家人在一起,多花点时间待在家里。第四,开始我的全球旅行计划。第五,找个对象,争取在32岁左右结婚。第四和第五项可以一起办理。据算命的刘大师说,我32岁以前不会结婚,可是32岁以后前景灿烂。最近刘大师结婚了,希望借他的吉言,把俺们的个人问题也解决一下。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踊跃地、积极的、不分先后和主次的给我介绍对象啊!

人到了过生日的时候,总是不能免俗地对终极问题产生一些思考。我也不例外。向死亡的方向又迈进了一步,这种紧迫感让我忍不住想赶快体会人生的所有乐趣和痛苦,体会活着的意义。套用高尔基同志的老话,我勉励自己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然后给我个大晴天!

三十一岁零一天 宿醉后反思, 是为记

2007年8月2日星期四

北京

夜幕降临后,我们的社会是这样的:

有喝的,有碰的,三拳两胜玩命的;

有喊的,有唱的,抓着话筒不放的;

有胡的,有杠的,每圈都有进账的;

捏脚的,搓背的,按摩按到裸睡的;

想念的,爱慕的,电话两头倾诉的;

谈情的,说爱的,地上搂着乱踹的;

眉来的,眼去的,惹得老公生气的;

沾花的,惹草的,害得老婆乱找的;

表演的,猛练的,跳楼招来观看的;

狂欢的,作案的,满街都是乱窜的;

卖淫的,嫖娼的,陋室独自玩枪的;

撬门的,盗墓的,坟岗周围散步的;

办证的,设套的,当街面墙撒尿的

梦是反的么?

这两天天热,睡觉前看《京华烟云》定定神。好个林语堂,篡改《红楼梦》也就罢了,还要让红玉和阿非热吻若干分钟,再安排红玉去焚稿、遗书、投湖,实在是有点怪怪的。

结果越看越想看,导致睡眠时间严重不足,睡眠质量下降,不停地做梦。前一晚梦到总是当天去买飞机票。在一个阴森的苏联式大楼里(比如清华的主楼),转来转去,找不到其他国家航空公司的机票代理,只有中国民航,带着招牌微笑,对我大喊,“乘坐中国民航,实现心中理想”。实现个球,我现在想要一个猛男,你有现货吗?一生气,就醒了。

昨晚,做梦参加一个艺术研讨会。到晚了,所有的门都关着。我挤进一个房间,四面墙上都是大屏幕,主讲的是四个印度人,他们形容可笑,一本正经,描述他们的新作品。这个作品就是所有的听众一起编一个故事,随着故事的发展,情节立刻便成电影出现在屏幕上。轮到我了,我急了,磕磕巴巴地用新学的亚美尼亚语说,“我拿起了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烧杯”。大家哄笑,四面墙上都是拿着蓝色液体烧杯的我。没劲,我逃出来去吃麦当劳。点了一大堆东西,掏钱的时候一张信用卡也没有,只有现金。掏出了一大堆,人家都不收,原来都是打折卡和兑换卷,钱呢?我一急,又醒了。

如果梦是反的,那么我……这大概是过生日以前照旧的焦虑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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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帮老师整理问卷,调查大学生的父母。有不少家长抱怨学费昂贵,导致他们入不敷出。也有些有先见之明,从孩子一出生,甚至出生以前就开始为他们的大学教育攒钱。有几个妈妈的文笔却是精彩,把中产阶级为了追求常春藤名校教育所遭受的折磨描写得淋漓尽致。他们为了支付学费,不得不积压自己的养老金存款,抵押房子,降低自己的消费。做可叹的是,许多人要孩子比较晚,孩子上大学的时候,父母都已经50、60岁,甚至70岁了,眼看着养老金都化为了学费收据,他们的焦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突然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要是我能够在35岁左右的时候结婚,40岁之前生孩子,我的孩子上大学的时候我也要60岁了。此时就算是欢乐,似乎也是打了折扣的。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生孩子又何尝不是?

以下摘录父母语录若干: I buy reduced vegetables at the store. The last two winters, I have grown lettuce in coldframes over the winter. I look for things on sale. We literally eat rice and beans and have not been eating out like we used to do frequently. I take my own lunch to work. I did not choose Columbia--my daughter did in spite of my protestations to go to a ''state'' school within Michigan. Just hauling her belongings back and forth is expensive. The carpets in our house have spills on them and need cleaning; the walls in our house need painting. Ordinarily we would have hired someone to clean the carpets and paint the walls, and we could not do that. I have just let them go because I am gone all day and I am 60 years old--I cannot drive a hundred miles to work daily and take care of these things, too. I have darned my socks and sewn repairs in unmentionables. We have accepted free T-shirts from Microsoft and other similar places so that we did not have to buy clothes. So yes, we have definitely made sacrifices. /////// She just graduated on 5/16/2007. It is a relief. We are broke. If we had known how little Columbia University cared about the financial impact upon our family was, we would NEVER have agreed to her attending the university despite her dream of graduating from an Ivy League institution and her academic giftedness. My husband will be 74 years old in a week. I am 58 years old. We will NEVER recover from the economic impact that her eduation has had upon our savings, our retirement, the upkeep on our home, our future. There is NO time for us to recover. There NEVER will be. Our older daughter has suffered from our inability to help her with her law school tuition due to the drain on our finances caused by the Columbia tuition, expenses, etc. It was not and is not and never will be possible for us to make an equitable contribution to our older daughter's law school education because Columbia has drained us dry. We have had to sacrifice all hope of ever being able to have a comfortable existence in retirement. It has not and will not be possible in our lifetimes for us to do anything that we had hoped to do. This year I am being forced OUT OF MY JOB, due to a reorganization. Columbia University has sucked us dry and I wish the university would STOP sending requests for donations. I will NEVER donate money to the place because of how we were treated financially. The University of Illinois treats its students better. Every encounter we had with the Financial Aid Office at Columbia University was a nightmare. Billing was inaccurate. We were treated as criminals. //////// Because I married and had my children in my late 30's and early 40's, my husband and I decided we needed to immediately begin saving for our retirement by not taking family vacations or decorating our home, etc. While others went to Hawaii, we saved. Unfortunately, I also became totally disable and had to stop working. When it came time for our children' to begin college, we found that our savings prevented us from obtaining financial aid. In other words, our other friends, who took luxurious vacations and did not save, received financial aid for their children's college. We, on the other hand, were told that because we had money set aside for my retirement, were not entitled to financial aid. It did not matter to to the university that I was disabled and needed the money to live on. ////// The only reason we are not strapped and making huge sacrifices to send our children to college right now, is that we saved most of what they needed for college over the first ten or twelve years of their lives by investing in the PAX Fund. If we had waited until now to come up with the money, we wouldn't have been eligible for financial aid and we would have had to borrow it all from the banks. We were well advised as a couple with young children to start saving immediately for their education, and thankfully we did that! /////// Although our sacrifices were great, I would do it all over again. I just wish that universities would take into account all other obligations, including what it cost for raising other children in the household and what it cost to help take care of sick parents. I feel that there is so much done for people who make less than $50,000 a year and people who are rich usually can afford to pay for college but the middle class is always neglected. Those of us who make between $50,001 and $90,000 a year usually get very little help and end up owing weigh more than we can afford to pay back. It is always a tough thing to have to chose wether you can take care of an ailing parent or send your child to an excellent ivy league school.

2007年7月31日星期二

Michelangelo Antonioni

Bergman

Die a good death

In Art’s Old Sanctuary, a High Priest of Film - Bergman died on July 30,2007

Ingmar Bergman (help·info) (IPA: ['ɪŋmar 'bærjman] in Swedish, but usually IPA: [ˈbɝgmən] in English) (July 14, 1918July 30, 2007) was a Swedish stage and film director. Ingmar Bergman found bleakness and despair as well as comedy and hope in his indelible explorations of the human condition. He is regarded as one of the great masters of modern cinema.[1] Many filmmakers worldwide, including Americans Woody Allen and Robert Altman, the Danish director Lars Von Trier, the Russian director Andrei Tarkovsky and the Japanese director Akira Kurosawa, have cited the work of Bergman as a major influence on their work.

From a NY Times review by STEPHEN HOLDEN:
“Not a day has gone by in my life when I haven’t thought about death,” Mr. Bergman mused in “Bergman Island,” a recent, extraordinarily intimate documentary portrait, filmed on the island of Faro, where he lived in semi-isolation for four decades. The image of a chess game, he said, was inspired by a painting in a church he visited as a boy with his father. Until many decades later, when he underwent anesthesia that left him unconscious for several hours, he harbored “an insane fear” of death. Losing, then regaining, consciousness partially alleviated that fear, which seeps into the core of many of his finest films.
Today the religion of high art that dominated the 1950s and ’60s seems increasingly quaint and provincial. The longstanding belief that humans are born with singular psyches and souls is being superseded by an emerging new ideal: the human as technologically perfectible machine. The culture of the soul — of Freud and Marx and, yes, Bergman — has been overtaken by the culture of the body. Biotechnology leads the shaky way into the future, and pseudo-immortality, through cloning, is in sight. Who needs a soul if the self is technologically mutable? For that matter, who needs art?
That may be why Mr. Bergman’s spiritual malaise seems less relevant than his flesh-and-blood experience. No filmmaker has explored relationships between men and women with such depth and passion. His achievement is inseparable from that of the extraordinary actresses — like Bibi Andersson, Harriet Andersson and, most of all, Liv Ullmann (with whom he made 10 films) — who people his work and who embody both the women in his life and his own feminine si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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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elangelo Antonioni, 94, Italian Director, Dies on July 30, 2007
Michelangelo Antonioni was born in Ferrara, Emilia Romagna. Upon graduation from the University of Bologna with a degree in economics, he started writing for the local Ferrara newspaper Il Corriere Padano in 1935 as a film journalist. In 1940, Antonioni moved to Rome, where he worked for Cinema, the official Fascist film magazine edited by Benito Mussolini's son Vittorio. However, Antonioni was fired a few months afterward. Later that year he enrolled at the Centro Sperimentale di Cinematografia to study film technique.
From NY Times article by RICK LYMAN
Mr. Antonioni is probably best known for “Blowup,” a 1966 drama set in Swinging London about a fashion photographer who comes to believe that a photograph he took of two lovers in a public park also shows, hidden in the background, evidence of a murder. But his true, lasting contribution to cinema resides in an earlier trilogy — “L’Avventura” in 1959, “La Notte” in 1960 and “L’Eclisse” in 1962 — which explores the filmmaker’s tormented central vision that people had become emotionally unglued from one another.
In a generation of rule-breakers, Mr. Antonioni was one of the most subversive and venerated. He challenged moviegoers with an intense focus on intentionally vague characters and a disdain for such mainstream conventions as plot, pacing and clarity. He would raise questions and never answer them, have his characters act in self-destructive ways and fail to explain why, and hold his shots so long that the actors sometimes slipped out of character.
My subjects are, in a very general sense, autobiographical,” he once wrote. “The story is first built through discussions with a collaborator. In the case of “L’Eclisse,” the discussions went on for four months. The writing was then done, by myself, taking perhaps fifteen days. My scripts are not formal screenplays, but rather dialogue for the actors and a series of notes to the director. When shooting begins, there is invariably a great amount of changing. When I go on the set of a scene, I insist on remaining alone for at least twenty minutes. I have no preconceived ideas of how the scene should be done, but wait instead for the ideas to come that will tell me how to begin.”
The world of an Antonioni film “is a world of people alienated from one another,” wrote Andrew Turner in his book “World Film Directors” (1968). “Their actions have no meaning or coherence, and even the most fundamental of emotions, love, seems unsustainable.’
In 1943, Mr. Antonioni returned to Ferrara and found a local merchant willing to bankroll his first film, a documentary called “Gente del Po” (People of the Po Valley), about the wretched lives of local fishermen. The German occupying forces destroyed much of the footage, though a few scraps survived and became a nine-minute curtain-raiser at the 1947 Venice Film Festival for Alfred Hitchcock’s “Spellbound.”
============================================================== IF I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 I WILL WATCH THEIR FILMS ONE AFTER ONE. AND JUST TO SEE HOW THEY TORTURE ME ADN HOW I SURVIVE THE MANY DEATH THEY DISCUSSED. HOW STRANGE THAT I TALKED WITH HUGH ABOUT ANTONIONI'S BLOWUP AT MOMA TWO DAYS BEFORE HIS DEATH. PEOPLE COMES AND PEOPLE GOES, EVEN THEY WERE THE BIG NAMES WHO DEFINED OUR PERSPECTIVE OF THE WORLD, IN LARGE AND SMALL WAYS.

2007年7月30日星期一

古巴骗子手

近日遭遇一个古巴骗子手。有一个礼拜五,我好心好意地用自己的纸张帮一个自称是在古巴出生,美国长大的电影学院戏文系的毕业生打印了他的一本诗集。我好心疼那些纸张,但是,为了中古两国人民的友谊地久天长,我忍痛微笑着。此后,他又几次恳求我帮忙,我都答应了。上个礼拜,他让我帮他注册进入学校系统,因为他自己的用户身份已经过期了。我也没怀疑,就用自己的密码帮他登陆进去。 结果,上个礼拜午开始,我的信息被哥大的系统屏蔽了。我哪儿也注册不进去,什么也干不了。 周一一大早,我跑到计算中心去哭诉。黑人大妈说,原来你就是那个黑客!我,黑客,不会吧!我长得这么没天才的样子,怎么会是黑客。大妈接通她老板乔治的电话,老乔治在电话中语重心长地说,your email address, user ID and password have been compromised. Someone tried to use your ID to log into the Columbia system and conduct illegal actions. The IP addresses the Columbia system found including pc stattions from Florida. 什么,有人盗窃了我的身份?我五内俱焚,低声下气地问,还有就吗?乔治说,回去改一个密码,把自己的电脑好好清理一下,另外不要随便在外边上网,或者在公共计算机上使用自己的密码,也不要和别人分享你的密码。 哎呀,难道是哪个半吊子古巴人干的?我对古巴人民的好感,被这个家伙完全破坏了。你得了便宜也就罢了,干吗用我的身份从事不法的勾当,出了事儿算谁的啊?这个古巴骗子手,我决定以后躲着你。要是你胆敢再来搭讪,我就秉承毛主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精神,将你消灭在众人的面前。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秦妮的文字

那兩年 The two years in my youth

转载:http://monstercolumbia.spaces.live.com/?_c11_BlogPart_BlogPart=blogview&_c=BlogPart&partqs=amonth%3d12%26ayear%3d2006 從小到大,我都非常的幸運: 學業還可以,健康很不錯,工作沒有遇過挫折,也沒有真正缺過錢。 父母生我的時候,還送給我一個很好的禮物,叫做樂觀。 所以即使有不如意的時候,我總是能夠面對。 從小家裡孩子就很多。 媽媽撲通噗通五年之內把四個小孩都生完了。 爸爸媽媽都是很優秀聰明的人。 爸爸的數學非常的好,拿公費留學美國的。 他對孩子的名言有兩句: (一)胖就是可愛,乖就是漂亮。 (二)不要太努力啦,考第二名就好了。 (這是哪門子的鼓勵?他以為考第二名很簡單嗎?) 媽媽是輔大家政營養系畢業的,所以我們全成了她學以致用的對象。 如果照她的方式過生活,應該可以活到一百歲。 她的名言是:在台灣,要去哪裡找乾淨的水泡牛奶? (真是憂心忡忡啊) 可惜的是,父母親的婚姻沒有維持,在我十歲時就黯然結束了。 十歲到十二歲這兩年,我們四個孩子因故第一次離開父母。 父親出國留學去了。母親隻身上台北工作。 這兩年,我們來到鄉下老家祖厝,跟祖父母與二叔二嬸一起生活。 現在想一想,這麼小驟然離開父母,其實可以造成不小的創傷吧。 小妹那時才七歲。我記得她常常想念爸媽。 姊姊也似乎一直有適應的問題。 可是我的適應力還真好。馬上就被鄉下的廣闊田野,青蛙,雞,溪流給吸引住了。 之前是小家庭,小公寓,親密簡單,合乎兒童發展的生活方式。 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尤其是母親近乎神經質的呵護,我根本就是個過份單純的孩子。 這兩年,接觸到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空間變的廣闊,人也變多了。 年輕的叔叔和嬸嬸才剛結婚,就擔任起養育我們的工作。 雖然比較起父母的縱容,嚴厲了點,叔嬸和爺爺奶奶用他們的方式教養我們,愛我們。 那段期間,雖然不能撒驕,也不能撒野,卻學到一些很珍貴的東西。 我想要謝謝我的叔叔嬸嬸及爺爺奶奶。您們對我的人生來說,很重要呢。 當時,我和奶奶睡同一個房間。 每天早上四點半,她會起來燒豆漿米漿,開中式早餐店。 我到現在對瓦斯槍點燃火爐的『匹匹匹』聲仍然印象深刻。 有時冬天好冷,奶奶還是如常起床,日復一日。 我喜歡清晨起床的感覺。 有時幫忙打掃榕樹下的落葉準備開店,鳥都還沒醒。 看著奶奶賣饅頭豆漿,一圓一圓的掙,才知道錢來得不易。 天剛亮,榕樹下的小店面鐵門唰唰的開了。 是叔叔開的雜貨店和五金行。 在小小的鄉下馬路邊,我的家人們勤奮的過著生活。 老老少少,每個人都要勞動,是我對鄉下生活的第一印象。 嬸嬸最令我感動的一件事,就是才剛嫁過來, 孩子還沒生,現成就要為四個孩子煮飯帶便當。她卻沒有抱怨過。 節儉是第二個印象。 我還記得一次用太多張衛生紙擦屁股,被奶奶責備的事情。 還有,洗澡時熱水不能用太多。 如果無意識的一直舀水潑到身上發出嘩啦水聲,奶奶在門外聽到也會唸兩聲。 『要慢慢沖才不會浪費啊!』她會這麼說。 哈哈,奶奶,您的耳朵好厲害! 為了訓練我們,叔叔會安排我們工作:家事,看店,下廚,種菜,一件一件教著。 我還記得輪到自己照顧雜貨店的情形。 盛夏的午後,蟬聲綿綿,坐在櫃臺後打盹, 有時我會偷吃冰櫃裡的雪糕,偷拿自動鉛筆,然後充滿罪惡感。 還有找錯錢,算錯帳的不良紀錄。 有一天叔叔決定,晚餐由十歲的我和姊姊負責。 我們手忙腳亂,煮出來的成品卻得到讚美。 第一次的震撼教育之後,對生火切菜我再也不怕了。 還變得很熟練呢。 如果沒有這兩年,我可能還有很多不敢做的事。 也記得叔叔在空的土地上闢了菜園,灑上種子, 我們四個孩子,一人負責種菜兩窪,用尿素澆肥。 我種的是鵝仔菜(A菜)與紅蘿蔔。 另外還有長年菜(芥菜),小白菜等等。 收成時,我得鵝仔菜長的真好 (因為味道重,蟲不愛吃),倒是紅蘿蔔又瘦又小。 叔叔真是用心良苦。 我從他身上學到的,是勤勞與創意帶來的樂趣。 過年時,叔叔會批一堆蛋捲飲料等禮盒,讓過路的車停下來採買作伴手禮。 他會出題目,要怎麼排禮盒才會醒目。 我一直都很喜歡他給的一些挑戰。 因為事情作的好,禮盒排的漂亮,客人會下車掏出錢來買。 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很高的成就感。 能夠參與成人世界的運作,是一件很棒的事。 這段期間,我變得又黑又瘦, 變得一點都不怕鄉下凶猛的蚊子 (到現在還是不怕), 總是在晒穀場上,跟鄰居小孩跑跑跳跳, 還學會嗆聲吵架。 學著跟奶奶準備拜拜用的三牲禮。 插香的位置,念些什麼禱文,一樣一樣記著看著。 看著活生生的雞從脖子劃一刀,斷氣的情景。 奶奶教我拔雞毛。浸入滾水中,雞毛就好拔了。 因為拔雞毛,我還觀察到『雞屁股』那個三角部位, 燒烤店裡總是串成一串的,其實真的只是脂肪, 真正排泄的部位還要再下來一點。 在祭拜的大廳裡,會遇到好多人。 開始懂得跟人應對, 在鄉下,幾乎每個長輩都要叫叔公姑婆的。 奶奶說,要點頭,要懂得叫。 我開始在學校活躍了起來,不再害羞。 開始帶著弟妹在村中玩耍,成立秘密基地。 帶鋁盆和木棍到河邊和婦女一起洗衣服,拿棍子敲著衣服,好想很行的樣子。 鄉下的日子勞動雖多,媽媽培養的閱讀習慣倒也一直留著。 我們常走五十分鐘的路到文化中心的圖書館借一大堆書回來看。 只是當時已學會從童話書中跳出來,跳入真實的人與事。 如果一直在父母的保護之下,這些經驗大概不會發生吧。 還好有這兩年。不然現在的我,可能完全不一樣。 這一個經驗,讓我對兒童的教育有一種看法。 讓孩子適度的離開父母的保護,被別人影響教導,不見得是不好的事。 全然控制一個孩子的生長環境,即使再用心,總是會有疏漏的部分。 太過保護,或許會阻隔人際發展。 太過在乎『適當的心理發展』,可能會低估了孩子心智成長的潛力。 有時生命中不要有太多的『控制項』,多一些不可知,反而會有好的結果。 只要讓孩子知道,他們是被愛被包容的,其實就很足夠。 大家庭也真的有大家庭的好處。 雖然比起小家庭的單純來說是混亂了點,可是那種互相幫助照顧,近乎一種團體養育的功能,卻是小家庭做不到的。

祝福

秦妮结婚了!看来这个夏天真是结婚的好时机,本来会台北订婚的秦妮,居然大跃进似的结婚了!这个美丽的台湾女子,我的室友,我妈妈所喜爱的懂事的女孩子,终于变成了河马(hippo)的太太。恭喜,恭喜!
秦妮一家四个孩子,她排行老二,却是最后一个结婚的。她的大姐在宜兰开民宿,尽情享受山水之乐。她的小妹前年嫁了个法国人,现在两个人都在加拿大东部读书。她的小弟在台北生活,也在前年结了婚。秦妮的妈妈在孩子们安定之后,嫁到了加州的伯克里,开始了晚年的婚恋生活。秦妮呢,在印第安娜读书的时候认识了哲,两个人谈了5年的长距离恋爱,终于决定结婚。
秦妮的父母离异,所以从小她妈妈一个人工作带大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都上了艺术类的大学,之后,秦妮和小妹还先后出国留学。带着父母离异的过去,秦妮心里不是没有一点阴影的吧。她在报告结婚的电子邮件里写道,我从小就住在租来的房子和公寓里,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家,现在我建了一个。可不是,她和在台大教书的哲从大学分到了一套小公寓,她自己动手装修,这个将是完全意义上的她自己的家。
回台湾前,秦妮给我看她收集的室内装修的图片,看得出来,她用了很多功夫。学艺术教育的她本来就是个中的高手,品位自然不一般。看了建筑师的提案,她最后从下面翻出了几张法国南部一个修道院改的民宿的照片,简单的adobe,没什么装饰,干净利落,空间很高。她承认这个才是她最喜欢的风格,不过新的家仍然要按照哲的父母的意见进行装修。这就是秦妮。虽然克己复礼这个词现在听起来有点贬义,但是她对于传统价值的尊重是出于理解,而不是一味的顺从。
在她的部落格上,她这样写道:“很久以前,我跟哲說,我理想中的夫妻關係就是『相敬如賓』。 哲說,相敬如賓聽起來有點疏離呢。 其實不是。我覺得夫妻之間,兩個人都在世界上用心的生活,才能被對方看重與愛惜,打從心底的想彼此尊敬。我認為這是關係的基礎。 相敬如賓,是因為這樣的尊重而產生的互動。 到現在我還是這樣希望著。希望自己能努力的做一個讓我的Hippo先生尊敬與驕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台湾女孩子的身上保留了更多中国的传统价值,尤其是那些具有魅力的女性特征。她的理解、她的忍让、她的事无巨细的关怀,使人感到如沐春风。前面已经讲过她对好友光夏的照顾,比如特意到唐人街给准备论文答辩的光夏买蛋塔,为光夏的父母准备点心在飞机上吃等等。这些细节即使在好朋友之间也已经被忘却了,但是秦妮总能做得令人感动。她总说羡慕自己的姐姐有一个big heart,能够包容一切,给人以温暖和关怀。其实,她也是一样,更多。
现在,秦妮变成张太太了。我希望我们仍然能有机会一起坐在地上聊天,一边擦鞋子,一边听Magnetic Fields的情歌,然后洗了手,去喝咖啡、谈天,或者逛街。我希望她还是她,只不过对张先生,每天爱他多一些!
p.s.: My Chin-ni looks more like Cher, right?

2007年7月29日星期日

印象素描 07-29-2007

小师妹在厨房说,我的娱乐就是工作!我在工作中得到娱乐!这是什么境界?! 这是无产阶级接班人的心声。可惜,她就要开始为资本主义美国工作了。我这样的笨蛋,只有给她提鞋的份儿了。对于我来说,WORKING HARD, PARTY HARDER! 暴雨将至,一个男人卧在樱桃树下细数他的脚趾。

又见《承欢记》

很久以前,我也许看过亦舒的《承欢记》,也许没有。总之没有任何印象。昨天偶然翻看,印象极其深刻。初中的时候第一次看亦舒,就惊为天人,那时同学的爸爸从香港带回来的竖版繁体字的《圆舞》、《喜宝》、《曼陀罗》。看了之后,再也看不进去琼瑶的矫揉造作。后来从哥哥那里翻出了一本《没有月亮的晚上》,不知道是他的哪任女友留下来的旧书,细看之下,更觉得人世间的爱欲不过是都会中的奢侈品,生存才是天大的事。亦舒表面上写青年女子的爱情,其实是借着所谓的爱情故事来写香港这个大都会的历史变迁,剖析人情世故,以极其清醒的姿态来描摹所谓爱情、事业和家庭的冲突。在她看开,都市女性自我身份的认同,以强者的姿态来生存,摆脱对男性的依赖,才是当下女性最为重要的问题。有的时候,她的确失之偏颇,有点做作的味道。有的时候,她懒得着墨去描写具体的情景,只一笔带过,把她对人物的看法直接写出来。因此她的小说多起来更像是散文集,不过是借着人物之口直抒胸臆,把自己对社会的态度一股脑的抛出来。难得的是,她的故事虽然以职业女性为主,但是她关怀的视角包括了社会各个阶层的女性。这些女性在各种各样的社会情境中挣扎,这大大增加了亦舒作品的深度和可读性。

我觉得《承欢记》比较完整地表达了亦舒对都会女性爱情、婚姻和家庭的基本看法。麦承欢出身于香港平民家庭,父亲是司机,母亲是家庭妇女,家里住在政府廉租房里,她靠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在政府机构就职。在别人看来,她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成功的未婚夫,来自富庶家庭的建筑师辛家亮,两人即将结婚。故事就从这里展开。承欢一直对自己的父母非常孝顺,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在是否举办婚宴的问题上,她和母亲发生了冲突,两家人社会地位之间的差距也逐渐显现出来。承欢在无意间发现了未婚夫的父亲有情人,后来这件事揭露出来,辛家亮的父母仳离,承欢认识到家亮性格上的弱点,遂和他分手。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在母亲的强势姿态之下,她失去了自我,作为职业女性的她难以和作为传统家庭女性的母亲共处,因此承欢用祖母留下来的遗产离开家独立生活。祖母用她的钱来压抑了承欢的母亲一辈子,但是承欢决定不再重蹈覆辙,她要选择自己独立的生活,不依赖于婚姻所带来的名誉和经济保障,而是依赖于自己的工作取得社会的认同。就像是承欢的好友毛毛所说的,现代职业女性不需要依赖找到一个成功有爱心事业有成的男性作为伴侣,因为这些她们自己都已经拥有了。承欢从辛家亮的新女友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这才发现她的工作已经彻底地改变了她对衣着、发型、家庭和婚姻的看法。结尾处,承欢找到了一个新男友,帮父母搬出了廉租房,帮弟弟上了大学,但是她完全摆脱了家庭的束缚,开始追求自己的生活。她甚至不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而是尽情享受爱情。她的好友毛毛提醒她,她的新男友未必是合适的婚姻伙伴,应该多问问他的过往。承欢答道,接吻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问哪些。

承欢是一个传统美德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女子,她在处理自己的第一次恋爱的问题上,不卑不亢,同时尽量为父母排忧解难,但是她的婚姻观不失为实用主义,所以她并不反对未婚夫的家庭提供结婚的住房和家具。亦舒写得好,她说承欢在结婚所带来的冲突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内心有多么丰富的一个宝藏,而未婚夫虽然会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永远无法理解她。承欢面临重要的抉择,她可以继续扮演乖乖女(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还要再忍)的角色,在家庭之间周旋,尽量化解冲突;她也可以选择成为她自己,用祖母的遗产所带来的经济上的独立,而成为她理想中的自己。一开始,她对毛毛所过的单身生活没什么好感(回到家,踢掉高跟鞋,一杯威士忌,不到三十岁就要成为酒鬼),可是她逐渐意识到只有一间极小的属于自己的公寓,她也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独立。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粘稠的亲情,其实也是一种无形的负担。而承欢小心应付未婚夫的一家人,其实在她看来也很无聊。她从未婚夫父母失败的婚姻中,看到了自己家庭的温暖,以及最为重要的女性独立的意义。离开未婚夫以后,她选择了一个交往的对象,因为对方拥有肉体的美,能带给她无拘无束的爱情,对此,她很满足。她的选择颠覆了传统社会中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观,她的选择也对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提出了质疑。亦舒赋予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智慧和理性,让她从桎梏中解脱出来,拥有自己新的天空。这可以说是作者的偏爱。可是为什么不呢?变动社会中一切都要重新定义,重新整合,这也包括家庭和爱情。在这本书里,亦舒让承欢退了一步,从即将到来的婚姻中逃出来,找到她自己,也找到新的生活天地。

承欢的人生会很累,但是也会很精彩。

PS: my Modigliani looks more like Picaso, rioght?

2007年7月28日星期六

夜未央

又到MOMA去看Richard Serra,他老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来的太勤了?因为是周五的傍晚,MOMA免费向大众开放。票子上面印得很清楚,Target Free,我笑称,今晚我们不是塔利班的目标。修觉得Serra的东西非常男性化,他作品的体积感和质地,都给人一种具有压迫性的感觉。这种从极小主义艺术中衍生出来的艺术语言,本身是对一种充满了自信的自我的认同。甚至可以说,充满了arrogant的感觉。

相比之下,他似乎非常喜欢二层大厅中所展出的Joan Mitchell 的四幅作品。作为一个旅居法国的美国女艺术家,她从小受到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响。她为了摆脱那个传统,把自己放到另外一个文化中去进行创作。她的某一幅作品看起来非常像是莫奈的《睡莲》,那幅巨大的睡莲曾经被陈列在悬挂Joan Mitchell 作品的墙上。不知道这是不是美术馆特意安排,故意将来自于不同传统的作品进行比照。

修和我对两幅MOMA 最近所收集的作品进行了争论。我喜欢的那幅作品非常简单,白色的背景上是一系列的X,它们的排列看起来没什么规律,但是整体上有一种内在的韵律感。我将它形容为一系列的denial。修觉得它的内容很陈腐,他喜欢一个巴西画家的作品。这幅作品的颜色极其艳丽,带有葡萄牙民间艺术的影响,描绘了一个鲜花盛开的藤架。作品的下半部分明显的空白有点仍人迷惑。我基本的感觉是这幅画太漂亮了,由于它的漂亮,制止了人们进一步的思考的可能性。观众会停留在它的皮色之美,而失去了理解它的机会。我觉得我喜欢的那幅作品讲述了更多的东西,它允许不同解释的可能性,对观众保持着完全开放的态度。由于它技法的简单(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法),它暗示着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它取消了艺术创作的技术难度,将作品的价值还原为艺术家思考的深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把审美这种单向度的思维模式转化为艺术家和观众之间双向的交流。那幅画不是一个被观看的对象,而是引起人思考的一个契机,或者说是一个由头。修显然不同意我的看法(就像是我们在路上关于移民问题的争吵)。他觉得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甚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艺术作品的观众 (You have a pair of eyes does not qualify you as an audience.) 他强调认同是建构在一定的知识和阅读的基础之上,尤其是对潜藏艺术传统的理解。否则,在艺术作品面前,人也会视而不见。我揶揄他道,看这个展览有没有一点嫉妒的感觉啊?大家都是艺术家,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在MOMA 展出自己的作品呢?他笑道,展出不是唯一的目的啊,绘画是一种生活方式,不是工作,所以不存在professional competitiveness。

我们从MOMA 出来,往上东区走,去找Flavia喝酒。第五大道开始安静下来,中央公园也变得沉默了。修说这个附近就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小时候经常去66街的动物园,在96街的私立学校读书,住在73街附近,但是那时候的他并不快乐。嘿,有钱小孩的烦恼,就像是中央公园里豢养的北极熊,是没有理由的奢侈。

Flavia在一家叫朱丽安的餐厅等我们,这家法国餐厅以老板儿子的名字命名,很有人情味(81街和第三大道)。里面布置得很舒服,可爱的地方在于它装修的复古风格(追忆20年代的纽约)和现场演奏的爵士乐。我的汉堡上来了,吓了我一跳,这么高的一堆食品?还好,我选的巴西啤酒(xingu) 味道好极了,总算没有浪费太多的食物。演奏的乐队只有两个人,一个萨克斯风,一把吉他。几首曲子过后,他们开始用长笛来配合吉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长笛来演绎爵士乐曲,有点怪,也很有意思。Flavia和修开始讲他们的印度之行的故事,描述他们所到过的城市和见到过的有意思的人。他们模拟印度餐厅里的侍者爱搭不理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我说起前一天看过的音乐剧《吉卜西》,他们立刻对女主角进行了大量的介绍和评论,然后就开始谈论最近纽约正在上演的舞台剧,还有人人都在谈论的《Sicko》。夜,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展开。

我一个坐公车回家,M4在110街拐弯,从中央公园的北面转过去,然后从百老汇大街上转弯,city road, take me home。一路上在看一本追忆戴厚英的文集。她是个奇怪的人,曾经在自己的小说里遇见过自己的死亡(被人用斧子劈开脑子),然后真得这么死了。她曾经是个极左的文艺批评家,大张旗鼓地批判过自己的老师钱谷融的人道主义思想。她在文革中爱上了一个诗人(闻捷) ,后来诗人自杀,她为此写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人啊,人》,从此开始倡导人道主义的人文思想。在老年,她转向佛教,最后却没有得到善终。一个人的一辈子,可以像艺术家的创作风格一样发生几次转向,但是,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痛苦的转向呢?是因为真太难以接近?戴厚英以自己的性命殉了她生活的时代。她曾经公开忏悔过自己早年的行为,最后她以一个佛教徒的心态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我想,这在她是一种幸运和解脱吧,否则面对着举起的屠刀,她的恐惧会十倍、百倍的增加吧。她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追忆她的人都怀着极为复杂的感情。她的复杂成就了她这个人。人们对她的最后评价是,无论她做过什么事,她总是以最纯真的态度去做,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

Gypsy: A music fable

Chris got us tickets to see New York City Center's new production of Gypsy, starring Patti LuPone, Boyd Gaines and Laura Benanti and directed by Arthur Laurents, with musical direction by Patrick Vaccariello. It was Thursday and it was a full house. I just wondered where these people came from. They were all very excited and eager to be entertained. Gypsy: A Musical Fable is the full title of a 1959 musical with music by Jule Styne, lyrics by Stephen Sondheim, and a book by Arthur Laurents. It is usually referred to as simply Gypsy. Gypsy is loosely based on the 1957 memoirs of Gypsy Rose Lee, the famous striptease artist, and focuses on her mother, Mama Rose, whose name has become synonymous with "the ultimate show business mother." In particular, it follows the dreams and efforts of Rose to raise two daughters to perform onstage and casts an affectionate eye on the hardships of showbusiness life. The character of Louise is based on Lee, and the character of June is based on Lee's sister, the actress June Havoc. Gypsy has been referred to as the greatest American musical by numerous critics and writers, among them Ben Brantley[1] and Frank Rich;[2] Rich even goes so far as to call it the American musical theatre's answer to King Lear. Theater critic Clive Barnes wrote that "Gypsy is one of the best of musicals..." The character of Rose was described by Barnes as "one of the few truly complex characters in the American musical...bossy, demanding, horrific..."[3] Rose was described by Rich as "a monster".[2] Critic Walter Kerr points out that though Rose is a monster, she must be liked and understood.[4] Gypsy is being presented by Encores! from July 9 to 29 of 2007, with Patti LuPone again playing Mama Rose, and direction by Arthur Laurents.[9] Principal casting includes Laura Benanti in the title role of "Gypsy/Louise", with Boyd Gaines as "Herbie", Leigh Ann Larkin as "Dainty June", Tony Yazbeck as "Tulsa", Alison Fraser as "Tessie Tura", Nancy Opel as "Mazeppa"/"Miss Cratchitt", and Marilyn Caskey as "Electra". I cannot help comparing musicals to operas. Obveriously, musicals are much more accessible. However, because it is so much simpler for the audiences’ ears, it does not leave much space for your thinking. So from the first moment one, you are put into a speedy car and the car drives you to the dramatic heights of the play. But at the end of the show, I do not feel as satisfied as I walk out of the opera house. There is everything on the stage—the wonderful set, the beautiful dancers and singers, the gorgeous customs, the fantastic lighting, the unforgetable music and the magic orchestra. But, there is something I have not got yet. I don’t know exactly what it is, but I know it is not there. The final touch, which gives you the sense of intoxication!

2007年7月26日星期四

夏洛特的愿望

夏洛特仰望星空,心里祈祷自己能像流星一样,在经历巨大的热情和燃烧之后,降落在宽和、温厚的大地怀抱里。窗外的夜安静平和,门口的大树沉默一如往常,大片的绿地在星空下好像绵延的沼泽。大量的萤火虫,却没有对萤火虫感兴趣的孩子们的笑声。暑假中间,附近的家庭都带着孩子们去度假了。夏洛特的孩子在北京,她的丈夫在欧洲查资料。她现在是这里空间和时间的主人,也是这里寂寞的主人。这独身生活的一个月让她迷惑了,仿佛她从来没有结婚,没有人依赖她,她也不依赖别人。

她推开面前的一堆又一堆的参考书,过去窗前的灯光调暗,然后把脸贴在电脑加热过的桌子上。她看到儿子的玩具堆了一地,感到自己的寒毛悄悄竖起来。难道我还存在吗?除了是他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我还存在吗?除了是研究生院三年级的文学博士候选人,和森林里这所学生公寓的女厨子、女清洁工,我还存在吗?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疲惫,就像是不思考同样使她感到疲惫。她的思维在多种语言中跳跃,带着惯性一直不停地向前冲,以至于在夜的深处,她也不能得到应有的休息。啊,月亮,the moon, la luna, der mond,这些相互关联的词汇在她的头脑里碰撞着。她时时感到自己在下一个时刻就会失语,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

1岁多的儿子在幼儿园从来不说话,他拿不准应该说父亲的德语、母亲的北京话、保姆的西班牙语,还是老师正经的英语。只有回到家里,他才开心地大叫,无所顾忌地在语言的缝隙中穿行。这才只不过是开始,夏洛特想到,以后这个混血的孩子不知道要经历多少迷惑、冲突、甚至歧视才能长大成人。她多少有点后悔,因为她的决定给这个孩子的人生增加了很多的困难。而且,要让他理解父母的文化,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也许,这个孩子注定一辈子不会理解《镜花缘》,看不懂《红楼梦》,只能半懂不懂地阅读《少年维特的烦恼》。不想了,至少夏洛特给了他一个经历这个世界的机会,看到它所有的美与丑,看到令人惊异的灿烂夜空和同样让人着迷的语言和文字。

我还能感觉到激情!这个想法让夏洛特既害怕又激动,她觉得自己在一条激流的面前犹豫。理智告诉她千万不可以前进,但是感情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波心,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我还存在,我除了抽象地思考和无昼夜的工作,还能感觉到对一个人的巨大的渴望。夏洛特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为了要不要送出自己的第一封情书,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徘徊在绿荫掩映的什刹海。所不同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初恋会得到所有神灵的祝福。而一个30岁的已婚女人?

夏洛特第一次领教了她曾在无数文学作品中反复读到已婚女人的激情。这种感觉好像是在一条隐秘的小径上漫步。入口处写着禁止进入,但里面繁花似锦,让人浮想联翩。小径四周的植被是如此的茂密,以至于人只能看到自己的脚趾,看不到归去的路,也看不到前头的路。这芳香迷人的小径满足了女人的每一个幻想,它根据每个人幻想的程度而不断变换着风景。越是有天赋的人,所看到的景色就越迷人。在中间行走,赋予人极大的自由,它所提供的是对现实世界的绝对回避。没有学业的压力,没有经济的烦恼,没有柴米油盐,没有6点钟开始苦恼的婴儿,没有12点必须睡觉的苦恼。

夏洛特又变成了一个女人,她没有染颜色的脚趾在对方看来,都是水晶鞋中的纤足。这种重新找回的自我使她兴奋莫名。但是她越兴奋,就越感到一种无名的罪恶感。她从来不觉得道德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4年的婚姻里,她和自己的丈夫经历了在几个国家的生活,一种比激情更深厚的感情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他,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影子,除非她总是暴晒在正午的太阳之下。她不会离开他,但是这围城中每一日的生活,都像是对她身心的一种挑战。她觉得自己被放在一条加速的轨道上,但是自己不能选择前进的方向。夏洛特能感到丈夫的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温柔地抚摸着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厨房里堆积的碗碟,书桌上还没批改完的学生作业,隔壁兴奋地大叫的孩子,所有初夏的甜蜜情趣都变成了一种讽刺。

我还能感觉到激情,但是那又怎样!夏洛特做了决定,她故意找了个借口,一劳永逸地离开了那个打乱她平静生活的人。一个月后丈夫回来的时候,她会在家里迎接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条芳香迷人的小径,不过是漫长旅途中匆匆掠过的风景。她明白在没有陷入之前全身而退,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们都是有理智的人,他们都明白一个夏天的激情是不会持久的。消失的激情就像是退去的潮水,除了让人尴尬,什么都不是。

夏洛特一个人坐在深夜的游泳池边。湛蓝的池水在月夜变成了暗蓝的水银。她的双脚感觉到水的凉意,这股凉意让她的心静下来。她回想起韩素音的《瑰宝》,在那个故事里,素音和马克在1949年的香港相遇、相爱、相互伤害、最后被死亡分开。不是每一段爱情都有一个结果的,我的也不例外。为什么要例外呢?夏洛特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感到悲哀,因为她做了一个作为中国女人的最好的决定。我的存在不重要,或者说不如这个家庭重要,这才是为人的根本。若干年后,我的儿子会知道我曾经为他放弃过一条芳香迷人的小径吗?夏洛特有点怀疑,因为她自己不会跟任何人谈起这个话题。独自保有这个秘密的想法让她兴奋。她为自己的牺牲感到骄傲。但是有什么可骄傲的呢?夏洛特又有点沮丧,她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完全可以成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人生,领略不同的风景。

夜,还是沉默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为什么要在异乡保有我中国女人的小灵魂? 夏洛特不知道,但是这个东西让她想起父亲和母亲的固执,这是家庭的遗传吧!她猛地把双脚从游泳池里提起来,水中月亮的倒影一下子破碎了。点点滴滴化作离人泪好了,我要把所有的烦恼留给这个恼人的夜,从明天开始,我又是一个新人了。毕竟,我还存在着,我还呼吸着。我的孩子还在睡梦中呼唤我的名字,我的丈夫还会在异乡的路上想到我的冷暖。如果生活的压力没有这么大,我不会感到那小径的诱惑。足够了,我知道我还有能力感受到激情,这就足够了。阿们!

2007年7月25日星期三

锻炼身体

今天去了体育馆两次。中午做1.5 小时瑜伽。晚上游泳1小时。我的理想:成为身体健康的好青年。身体好就不郁闷了。 嘿嘿,你猜到了吧,我今天见了我的老板! ////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
前夜和好友深谈,从10点钟开始在网上谈,12点钟以后改为手机聊天。夜里两点才偃旗息鼓。看书到3点才睡着了。累啊!几年不谈的朋友,一谈就是几年。////
到今年十月,文人画研习的一圈人认识10年。想到老朱的20年之约,隐隐觉得后脊梁发冷。十年过去了,还是一介寒儒,飘泊异乡,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就当是黄粱一梦,不醒也罢! ////
和好友约定,以后一年要打一次电话。怎么这甜蜜的约定中透着那么多的无奈和怅惘呢?